第9章 忸怩
終於把朝霧同學甩了的這件事，也讓我很是心力交瘁，那天晚上什麼都沒幹。
到了第二天，我才終於想到要向成嶋同學報告。
於是就在打工結束之後給她打了個電話。
『抱歉，在幫爸爸幹活，有些忙不過來。待會再說可以嗎？』
「……啊。什麼時候有時間？」
『嗯……今天要到深夜了。不過能長話短說的話現在也可以哦？』
怎麼可能長話短說。
不如說這事可能就不應該用電話說。
「那……我明天打工結束之後去成嶋同學你那邊吧。十八點之後什麼時候都可以，空出點時間吧……有很重要的事情，要給你說……」
『嗯？要是那樣的話，明晚我就回公寓吧。在古賀君的房間裡慢慢聊吧……哈哈，被你說重要的事情什麼的，有些害怕呢』
難不成她以為我打算提出分手嗎。
「大概不是成嶋同學想的那種事情……現在概括一下吧」
『啊～！等等等等！先不要說！明晚我會好好聽的！在那之前絕對不要說！也不要打字發過來！』
「…………知道了」
『古賀君……感覺你情緒好低落……我好怕……嗚』
「那個，姑且提一句，不是要和你分手啊……」
『……真的？你沒騙我？那就是輕鬆的話題？』
絕不是輕鬆的話題。反而會讓人極度消沉。
所以果然應該見面直接說而不是用電話。
「總之……明晚，來我房間吧……」
『……知道了。可怕的事情不要說哦？我很討厭那種的哦……？』
然後我就掛斷了電話。
然後到了第二天。
「在成嶋同學之後，朝霧同學也請假了啊……」
教室里，我的課桌周圍只有新太郎和青嵐兩個人。
「朝霧同學可是從來沒有請過假啊……感冒很嚴重嗎？」
「……說的是啊」
對於新太郎的詢問，我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前天夜裡甩了朝霧同學之後，她就已經連續兩天請假了。
雖然她在五人的群里發消息說「感冒了要休息一段時間」，但我明白真實原因是什麼。
「只有我們三個的學校生活，現在想來還真有些寂寞呢」
「……說的是啊」
「總感覺純也情緒一直很低落啊。對吧青嵐？」
新太郎將話題拋向青嵐。
「誒？啊，抱歉。沒聽清。怎麼了？」
這傢伙從昨天開始也很不對勁。
雖然並沒有像我那樣情緒低落，但總感覺他有些心不在焉。
「真是的……啊，對了！放學後我們三個去探望朝霧同學吧！？朝霧同學肯定很閒的！」
「抱歉……我今天要打工……」
雖然這是事實，但沒想到連青嵐也說著
「啊——那個，我也有些。純也都不去的話，那就再找機會吧」
這樣委婉地拒絕了。
要是平時的青嵐，不管我在不在，都會說「那就去吧」的來著。
「……發生什麼了嗎？」
就算我這麼問，
「誒？不，沒什麼……怎麼這麼問？」
果然他是在裝傻。
「才不是怎麼啊。純也也是，青嵐也是，從昨天開始感覺就很奇怪啊？」
雖然不知道青嵐是什麼情況，但毫無疑問，以前那麼舒適的五人組的氣氛，現在卻漸漸地發生了變化。
一切的起因都是我愛上了成嶋夜瑠。在那之後一切都變得瘋狂了。
如果我沒有那樣的話，我們五個人會是什麼樣子呢……。
「啊……總感覺好無聊」
百無聊賴的新太郎嘆了口氣，準備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然後突然，他大聲叫到。
「誒，成嶋同學！？」
聽他這麼開心的聲音，我和青嵐便也轉過頭看去。
「啊哈哈……那個，大家早……」
站在教室門口的，是面帶怯懦笑容的成嶋夜瑠。
「喂喂，才不是早上吧？第一節課都下了哦？」
「成嶋同學好久不見！你父親已經沒事了嗎？」
「嗯……姐姐請了假……然後……」
「總之別在那站著了，過來過來！新太郎，為隆重登場的公主準備椅子！」
「OK！好了，請，成嶋公主！」
……哈哈。
看到這幅場景，我也不由得笑了。
雖然不知道什麼原因，但終歸是成嶋同學來學校了。
3+1。
僅僅如此，沉重的氣氛就為之一變。
雖然還沒有變成「5」。
但果然我們這個團體就得是五個人。
僅僅是在場人數接近了那個數字而已，就變得這麼開心了。
接下來要是朝霧同學也能回來的話……。
而讓她回來的方法，就今晚和成嶋同學兩個人慢慢思考吧。
要在得出答案之前，一直一直想下去——……。
*
雖然想儘可能地待在爸爸身邊，但不能連我也住在醫院的大房間裡。
所以探視時間結束之後，我就會帶著爸爸的工作回家裡去。
爸爸交給我的是以前我有學過的桌面出版的工作，倒也沒有那麼難。
雖然爸爸說不用，但我還是攬下來了。
畢竟爸爸還不能自由行動，我想為他盡一份力。
我總是用老家爸爸房間裡的桌上型電腦工作到深夜。工作內容有，按指示對照片進行處理，修正文字字體，以及其他等等。
早上簡單做好早飯之後，我就急忙出門去醫院。
在這段時間，我幾乎沒和姐姐見過面。
這是因為她每天也工作到很晚，早上她起來之前我就已經去醫院了。
今早我也早早地離開了家，在醫院大廳等待探視時間到來。
打發時間的道具是從之前就開始一點點地織著的黑色圍巾。我打算在聖誕節把它送給古賀君。已經接近完工了，很期待看到他收到時的表情。
我正埋頭織了一會兒圍巾，
「夜瑠」
姐姐過來了。
她在我坐的長椅旁坐下來。
「今早也幫我準備了早餐，謝謝了。那個圍巾是要送人的？」
「嗯」
然後就對話結束。
雖然應該有各種各樣要說的話，但我卻什麼也沒有說。
待會也要上班是嗎。之類。
怎麼穿的那麼隨意。之類。
穿的外套很可愛。之類。或者其他什麼話或許也都不錯。
但我卻什麼多餘的話都沒有說。
「……夜瑠你今天也不去學校嗎？」
「嗯」
因為我想陪在爸爸身邊。
但這個理由我也沒有說出口。
「誒……那個，叫古賀君？。前段時間來咱們家的那個孩子。他還好嗎？」
「誒，古賀君？」
姐姐突然提起了這樣的一個話題。
「啊，嗯，挺好的。他最近好像開始沉迷於深夜疊疊樂什麼的遊戲了。聽說他可以一個人玩到很晚。我還以為那東西不和別人一起玩肯定就沒意思呢。古賀君很奇怪的吧。但他拼盡全力的樣子，總感覺很可愛。嘻嘻」
「深夜疊疊樂？玩一整夜？」
「啊哈哈。我才不會讓他一整晚就光玩那個東西呢。啊，對了對了。古賀君很有趣的哦。說什麼在寒冷的早晨必須要靠熱牛奶作為開始，所以他最近每天早上都有喝。即使早飯有米飯的時候也不會省下。熱牛奶不就是牛奶嗎？明明旁邊放著味噌湯，卻要喝牛奶什麼的，不覺得很奇怪嗎？哈哈哈」
「…………………呵呵」
姐姐也輕聲笑了起來。
「怎麼了？」
「抱歉抱歉。你是有多喜歡那個叫古賀君的孩子啊」
「嗯」
在這種時候，女孩子們常常會謙虛地說什麼「沒那回事～」之類，或者委婉地說什麼「嘛～大概吧」之類，但我卻無法理解那種行為。
她們是害羞了嗎？但對於喜歡的人的話題，有什麼好害羞的呢。
我談的戀愛雖然給誰都不能說，但我從未為此感到羞恥。
「我說，夜瑠。你肯定也挺想見古賀君的，你就去學校吧」
「誒，不用了吧」
雖然我是很想見古賀君，但現在還是更想待在爸爸身邊。
……而且和古賀君今晚就能見上面了。他說有很重要的事情，究竟是什麼呢。雖然他說了不是分手的話題，但果然還是很害怕……。
「不行。給我去」
姐姐有些強硬地說道。
「從今天開始，由姐姐我來照顧爸爸」
「但是……姐姐你有工作」
「看我穿的衣服也明白了吧？我請了一段時間假」
姐姐微微敞開外套，露出了裡面的寬鬆運動衣。
「再說了，怎麼可能讓妹妹你一個人包攬照顧爸爸到幫忙工作再到處理家務呢」
「那是因為姐姐你也很忙」
「這種時候就該互幫互助。我們是……家人……是姐妹嘛」
家人。姐妹。
該怎麼說呢。這本應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但聽姐姐這麼一說，我變得有些想哭了。
「所以說你也不用在意。從今天起就好好去上學，這邊就閒的時候來探望一下就好。回應是？」
「…………知道了。聽你的」
我轉過臉，用力擦了擦眼角。
「那，替我向爸爸問好。告訴他工作的數據保存在常用的雲服務上了」
把半成品的圍巾放進包里，我從長椅上站了起來。
「吶夜瑠」
姐姐小心翼翼地叫住了準備要走的我。
「那個……我知道你在討厭我，我也明白自己做了些什麼。你開始獨居的理由，也一定是因為我吧」
「………………」
「但是，只要你不介意的話……就快點回家吧。我希望從今以後，可以我們倆一起來幫助爸爸」
「……這種事情一下子也決定不了啊。我先走了」
「嗯。慢走」
我留下姐姐，離開了醫院。
感覺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和姐姐說過這麼久的話了。
我先回了一趟公寓做了些準備，然後前往數日未去的學校。
雖然我到的時候，第二節課都已經快開始了，
「總之別在那站著了，過來過來！新太郎，為隆重登場的公主準備椅子！」
「OK！好了，請，成嶋公主！」
青嵐君和田中君都對我的回歸感到高興。
當然古賀君也是。
古賀純也【要來的話說一聲啊】
成嶋夜瑠【有沒有感到驚喜？】
古賀純也【確實挺驚喜】
成嶋夜瑠【真是的——古賀君喜歡喜歡。好想快點捏你的臉】
古賀純也【別捏。晚上你沒忘吧？】
成嶋夜瑠【嗯。你要真說分手我可就生氣了。我會把鏟車開進你屋子裡的】
古賀純也【都說了不會說那個的……總之之後見了】
像往常一樣，偷偷地用手機聊完天之後，我正準備把手機放回口袋裡。
此時，手機又振動了一下。
「然後，成嶋同學不在的這段時間，大家都很難受啊。尤其是朝霧同學，真的很失落」
「啊哈哈……說起來火乃子醬好像感冒了……不要緊吧……」
一邊和大家聊著天，一邊查看手機。
這次發來消息的人並不是古賀君。
宮渕青嵐【抱歉。今天放學後有時間嗎？】
宮渕青嵐【想和你商量一下朝霧的事。只能給你說】
青嵐君為了火乃子醬的事找我？什麼事呢？
但在那之後，包括青嵐在內的大家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一樣，度過了一段平凡而又快樂的時光。
到寒假為止，每天都是中午就放學了。
「那我還有打工，先走了。明天見」
排班從中午就開始的古賀君第一個離開了教室。
「那我們也回吧」
青嵐君拿起書包。
雖然他說放學後有事找我商量，但現在要怎麼做呢。
「啊，那個，成嶋同學」
田中君小心翼翼地出聲問道。
「那個……好久沒有好好聊過天了，要不要去家庭餐廳？」
「誒？」
「啊，那個，當然青嵐也去。三人一起。怎麼樣？」
這可難辦了。
我瞥了青嵐君一眼。青嵐君撓了撓後腦勺說道，
「抱歉新太郎。我稍微有點事」
這樣委婉地拒絕了。
之所以沒有提到我的名字，肯定是不想讓新太郎知道他有事找我商量吧。
那我也應該配合一下他。
「這樣。那成嶋同學，就我們倆……」
「那個，田中君抱歉。那個，我也稍微有點事」
「純也有趣的話題我這還有很多很多啊！？」
但田中君並不想結束話題。
「誒，古賀君的？」
那確實想聽。超級想聽。究極無敵感興趣的。
但是——。
「……抱歉。下次再說給我聽吧。一定要哦？說好了哦？」
我廢了不少勁，才控制住了感到不舍的心情。
「……知道了」
田中君露出了很遺憾的表情，但我也覺得很遺憾。
宮渕青嵐【麻煩你配合我了】
宮渕青嵐【解散之後，可以一個人來這家咖啡店嗎？】
青嵐君給我發了一條信息，上面附有一家咖啡店的網址。
在那之後我們三人先走出學校，然後我在平日裡的那個十字路口和田中君、青嵐君分開之後，又過了一會兒，就按指示走到了那家咖啡店。
走進那家車站後面的小咖啡店，只見青嵐君一個人坐在桌邊等我。
「抱歉……久等了？」
「不，我也剛進來」
我在青嵐君對面的座位上坐下。
店內裝潢雅致，燈光昏暗，而青嵐君看上去毫無生氣。
「我居然會欺騙新太郎……感覺自己越來越差勁了……」
「……也沒辦法啊。畢竟是不想讓田中君也聽到的話題吧？」
「那也是一部分……但我連和成嶋你單獨見面這件事，都不想讓新太郎知道」
「嗯？誒，為什麼？」
「總之喝點什麼吧？我請你……」
青嵐君並沒有回答我。
點的混合咖啡端上來之後，青嵐君終於開始說正題了。
那是對我而言，太具刺激性的內容。
前天晚上，古賀君甩了火乃子醬。
而且理由還是「已經有交往的人了」。
以及在那之後自暴自棄的火乃子醬，和青嵐君——。
「居然……居然發生了這種……！」
我不禁捂住嘴巴。點的混合咖啡還一口都沒有喝。
「那時候的朝霧看上去真的有點不妙，好像真的想向那種男人搭訕似的……所以我就沒辦法拒絕，然後就和朝霧兩個人……去了情人旅館……」
青嵐君的情緒越來越低落。
他現在一定非常非常內疚。
「朝霧她雖然看上去那樣子，也有很纖細的一面啊……所以希望你可以多多擔待她，不用太刻意……然後情人旅館的事情，可以的話請保密……」
「不用你說……你和火乃子醬，沒發生什麼吧……？」
「……………當然了」
青嵐君的回答輕得像一聲嘆息。
我後悔自己問了一個非常無禮的問題。
因為不用問也知道。
青嵐君對女性不感興趣。
他說了，自己是個不懂戀愛，可能是無性戀的人。
所以只有我知道。
雖然古賀君打工地方的那個狹山學姐據說有和青嵐君交往過，但大概不是那回事。
青嵐君肯定是因為別的什麼理由在躲著那位學姐。
當然既然他本人不想說，我也不會打破砂鍋問到底。
比起那個古賀君啊。你把等到二年級的時候再回復表白的約定當什麼了。怎麼突然現在把火乃子醬甩了啊。
都怪你火乃子醬她……！
「那個……雖然不該我來說，但是謝謝了。火乃子醬變成那個樣子的時候，青嵐君你能陪在她身邊真的太好了」
「不……我……真的，很差勁……」
身材高大的青嵐縮成一團，肩膀不住地顫抖。
「我又不懂男女關係什麼的，一直覺得純也和朝霧關係挺好的。所以也不明白純也為什麼會說『已經有交往的人了』。沒準他倆只是吵了一架而已。可我卻，我卻和朝霧，去了情人旅館那種地方……！我已經沒臉見純也了……！」
「沒事的。不用擔心。沒有什麼事情值得青嵐君你不安」
我輕輕地將手搭在他放在桌上的那隻手上。
雖然青嵐一度想要掙開，但我緊緊地握住了它。
「我知道的。你很痛苦，很害怕的對吧。但是已經可以安心了。如果你害怕讓古賀君知道，我可以和你一起抗。就把這件事當成我們倆的『秘密』吧？」
一直低著頭的青嵐君，用死了一般的表情看著我。
「……你的這種溫柔，有時候感覺真的很可怕啊……」
「為什麼？」
「畢竟這種……不，該怎麼說呢……」
他自言自語似的嘟囔了一句，然後說道。
「那個……之前我不是給成嶋你一個人說了，我可能是無性戀嗎」
「嗯」
「我不懂戀愛雖然是事實……但那最多是『可能』。乾脆就對著你一個人全說了吧……我會那麼想的全部原因。然後我想知道聽完後的成嶋你會怎麼想」
「我會怎麼想？」
「啊……因為是很差勁的事情，所以你討厭我也沒關係。不如說你討厭我我還比較輕鬆……」
「誒，雖然不是很明白，但我可以的話你就說吧？我是絕對不會討厭你的」
青嵐君點了點頭，緩緩地講述了起來。
「我剛上初中那會兒，有個三年級的學姐總是來找我。我從小態度就很生硬，所以不太習慣班裡的生活。因此初一的時候基本上就一直和那個學姐待在一起。
之後，有次那個學姐邀請我去她家……然後被她乾脆地吃掉了。
……哈哈，嚇到了吧？
雖然從那時候開始就對戀愛毫無興趣了，但身體卻會正常地起反應。就這樣，我就在莫名其妙的狀況下長大了。
但既然都做了，我就覺得她應該就是我的女朋友了吧？
所以我就請學姐吃飯，還邀請她出去玩。
我覺得作為一個初中生，我也是努力了不少的。
我想學姐應該也很高興，而我大概也是很開心的。
就在那時候，我聽說了學姐的一個很不好的傳言。
簡單來說，就是她有好幾個炮友的事情。
當然我是不信的。
我覺得作為男朋友，相信那種事情就輸了。
但果然還是很害怕。所以就在一起回家的時候問了學姐，那種傳言究竟是不是真的。
然後學姐她……並沒有否定。而且還笑了笑。
就在那時，幾個大學生模樣的人，開著麵包車來接她了。車裡面男男女女有好幾個人。他們說，接下來大家要一起去賓館，做些開心的事情。
哈哈。我還聽到他們說亂交這個詞了。
學姐以很中意我為由也邀請了我。
麵包車裡的那幫人也很歡迎我加入其中。
那個時候我終於明白了。
學姐已經和那幫人都發生過關係了。
而我也只不過是她的炮友之一。
搞不明白的我就逃走了。而學姐也沒有追過來。
中途我回頭看了一眼，學姐看我的表情一副很不解的樣子，像是真的不明白我為什麼那麼做。然後她就坐上了那輛麵包車，和那幫人一起走了。
一個人回到家的我，一邊播放著『那種視頻』，一邊出生以來，第一次抽起了爸爸的香菸。
但抽了一口嗆到了，就馬上掐掉了。
那個時候我就在想，大人真討厭啊。
我那時候也有想，學姐現在是不是還在和那幫人做呢——不過我已經沒什麼特別的感覺了。
肯定是因為我從一開始就沒有把前輩當做戀愛對象來看待。
所以我就很後悔，明明又不喜歡學姐，卻和她做了那麼多次。
說到底我和那幫人也是一樣的。
然後我關掉了視頻打開了電視機，上面正在播放一部充滿活力的戀愛喜劇。雖然看上去是大人氣作品，但我卻完全搞不懂有什麼好看的。
因為現實世界是骯髒的。
就算沒有戀愛感情，男人和女人還是會做愛。
隨便找個人就能讓她懷孕。
那戀愛喜劇什麼的還有什麼意義呢。
那種事情，不就只是為了上床的步驟之一嗎。
不就只是為了掩飾交配這件事而做的漂亮事而已嗎。
所以我就覺得戀愛什麼的真的無所謂了。我想拋開那些事情，像個孩子一樣，像個傻瓜一樣，一直和朋友一起瘋玩。
在那之後又過了一段時間，我和純也還有新太郎就成為了好朋友」
說完了長長的一段話，青嵐君喝了一口早已涼了的混合咖啡。
「抱歉，讓你聽到這種事。很噁心吧？」
「……不……沒有……」
我看著青嵐君，不停搖著頭。
「總而言之，我是會和不喜歡的女性做那種事的男的——成嶋？」
在聽他講述的時候，淚水就已經滲透了眼眶。
但我還是無法把視線從他身上移開。
我終於還是熱淚盈眶了。
我用手帕捂住眼睛。
「雖然可能是那樣……但現在的情況有些不一樣。我很難過，很心痛」
「為什麼你……在哭啊」
「因為青嵐你不是說了嗎。邀請那個學姐去吃飯，或者去玩的時候，你覺得你也很開心。也許你一開始的時候是沒什麼想法……但那樣的話，那樣的話……那種事情！」
「等等，成嶋，你是想說什麼」
我默默地搖了搖頭。
我覺得就這樣下定論不太好。
青嵐君和那位學姐複雜的關係，肯定不是我這種人憑想像就能理解完全的，我這種局外人連插嘴都顯得有些不自量力。
但聽完他講的事情之後，我確實感受到了一件事。
所以淚水才會止不住地流。
「難道你……想說我，喜歡過學姐麼……？」
青嵐君喃喃道，像是在問自己。
我的淚水越發止不住了。
「我不知道……我也不好說……但是青嵐君你一定是很痛苦的吧……明明想把學姐當成女朋友來珍惜，但對方卻並不這麼想。而你的感情也是無法傳達到她那裡的，你明白了這些……！」
「……果然是這樣麼……？那我……莫非……」
我強忍嗚咽，默默地擦拭著眼淚。
青嵐君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不再把女生當異性看待的。
他變得越來越不懂戀愛了。
我想告訴他。
戀愛確實有著黑暗且恐怖的一面，但那絕對不是全部。
它也會讓你感到非常滿足，非常幸福。
正因為我已經認識到了這一點，所以青嵐君那過於扭曲的過去，才讓我感到非常心痛。
他背負著的東西，簡直就和不久前的我背負過的東西一樣……不，我想他背負著的東西要比我更加沉重，這讓我真的很難過。
「雖然不明白你為什麼會哭，但是別哭了，成嶋……」
「嗯……抱歉……我為什麼會哭呢……這樣太不好了……」
我想成為他的力量。
我發自內心地，想要更多地了解這個人。
「……總之，給你講完之後，我明白了兩件事」
青嵐君撓了撓後腦勺。
這是他準備要說些難以啟齒的事情時的習慣。
「一個是，果然我並不是無性戀。而只是懼怕戀愛，被它嚇得不知所措了而已。然後……還有一個是……」
「是……？」
「我是個無可救藥的混蛋」
此時的我，不知道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比如說，青嵐君把自己貶低到如此地步的真正用意之類。
再比如說——我和青嵐君密會的場景，被田中君看到了之類。
到了第二天，我才終於想到要向成嶋同學報告。
於是就在打工結束之後給她打了個電話。
『抱歉，在幫爸爸幹活，有些忙不過來。待會再說可以嗎？』
「……啊。什麼時候有時間？」
『嗯……今天要到深夜了。不過能長話短說的話現在也可以哦？』
怎麼可能長話短說。
不如說這事可能就不應該用電話說。
「那……我明天打工結束之後去成嶋同學你那邊吧。十八點之後什麼時候都可以，空出點時間吧……有很重要的事情，要給你說……」
『嗯？要是那樣的話，明晚我就回公寓吧。在古賀君的房間裡慢慢聊吧……哈哈，被你說重要的事情什麼的，有些害怕呢』
難不成她以為我打算提出分手嗎。
「大概不是成嶋同學想的那種事情……現在概括一下吧」
『啊～！等等等等！先不要說！明晚我會好好聽的！在那之前絕對不要說！也不要打字發過來！』
「…………知道了」
『古賀君……感覺你情緒好低落……我好怕……嗚』
「那個，姑且提一句，不是要和你分手啊……」
『……真的？你沒騙我？那就是輕鬆的話題？』
絕不是輕鬆的話題。反而會讓人極度消沉。
所以果然應該見面直接說而不是用電話。
「總之……明晚，來我房間吧……」
『……知道了。可怕的事情不要說哦？我很討厭那種的哦……？』
然後我就掛斷了電話。
然後到了第二天。
「在成嶋同學之後，朝霧同學也請假了啊……」
教室里，我的課桌周圍只有新太郎和青嵐兩個人。
「朝霧同學可是從來沒有請過假啊……感冒很嚴重嗎？」
「……說的是啊」
對於新太郎的詢問，我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前天夜裡甩了朝霧同學之後，她就已經連續兩天請假了。
雖然她在五人的群里發消息說「感冒了要休息一段時間」，但我明白真實原因是什麼。
「只有我們三個的學校生活，現在想來還真有些寂寞呢」
「……說的是啊」
「總感覺純也情緒一直很低落啊。對吧青嵐？」
新太郎將話題拋向青嵐。
「誒？啊，抱歉。沒聽清。怎麼了？」
這傢伙從昨天開始也很不對勁。
雖然並沒有像我那樣情緒低落，但總感覺他有些心不在焉。
「真是的……啊，對了！放學後我們三個去探望朝霧同學吧！？朝霧同學肯定很閒的！」
「抱歉……我今天要打工……」
雖然這是事實，但沒想到連青嵐也說著
「啊——那個，我也有些。純也都不去的話，那就再找機會吧」
這樣委婉地拒絕了。
要是平時的青嵐，不管我在不在，都會說「那就去吧」的來著。
「……發生什麼了嗎？」
就算我這麼問，
「誒？不，沒什麼……怎麼這麼問？」
果然他是在裝傻。
「才不是怎麼啊。純也也是，青嵐也是，從昨天開始感覺就很奇怪啊？」
雖然不知道青嵐是什麼情況，但毫無疑問，以前那麼舒適的五人組的氣氛，現在卻漸漸地發生了變化。
一切的起因都是我愛上了成嶋夜瑠。在那之後一切都變得瘋狂了。
如果我沒有那樣的話，我們五個人會是什麼樣子呢……。
「啊……總感覺好無聊」
百無聊賴的新太郎嘆了口氣，準備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然後突然，他大聲叫到。
「誒，成嶋同學！？」
聽他這麼開心的聲音，我和青嵐便也轉過頭看去。
「啊哈哈……那個，大家早……」
站在教室門口的，是面帶怯懦笑容的成嶋夜瑠。
「喂喂，才不是早上吧？第一節課都下了哦？」
「成嶋同學好久不見！你父親已經沒事了嗎？」
「嗯……姐姐請了假……然後……」
「總之別在那站著了，過來過來！新太郎，為隆重登場的公主準備椅子！」
「OK！好了，請，成嶋公主！」
……哈哈。
看到這幅場景，我也不由得笑了。
雖然不知道什麼原因，但終歸是成嶋同學來學校了。
3+1。
僅僅如此，沉重的氣氛就為之一變。
雖然還沒有變成「5」。
但果然我們這個團體就得是五個人。
僅僅是在場人數接近了那個數字而已，就變得這麼開心了。
接下來要是朝霧同學也能回來的話……。
而讓她回來的方法，就今晚和成嶋同學兩個人慢慢思考吧。
要在得出答案之前，一直一直想下去——……。
*
雖然想儘可能地待在爸爸身邊，但不能連我也住在醫院的大房間裡。
所以探視時間結束之後，我就會帶著爸爸的工作回家裡去。
爸爸交給我的是以前我有學過的桌面出版的工作，倒也沒有那麼難。
雖然爸爸說不用，但我還是攬下來了。
畢竟爸爸還不能自由行動，我想為他盡一份力。
我總是用老家爸爸房間裡的桌上型電腦工作到深夜。工作內容有，按指示對照片進行處理，修正文字字體，以及其他等等。
早上簡單做好早飯之後，我就急忙出門去醫院。
在這段時間，我幾乎沒和姐姐見過面。
這是因為她每天也工作到很晚，早上她起來之前我就已經去醫院了。
今早我也早早地離開了家，在醫院大廳等待探視時間到來。
打發時間的道具是從之前就開始一點點地織著的黑色圍巾。我打算在聖誕節把它送給古賀君。已經接近完工了，很期待看到他收到時的表情。
我正埋頭織了一會兒圍巾，
「夜瑠」
姐姐過來了。
她在我坐的長椅旁坐下來。
「今早也幫我準備了早餐，謝謝了。那個圍巾是要送人的？」
「嗯」
然後就對話結束。
雖然應該有各種各樣要說的話，但我卻什麼也沒有說。
待會也要上班是嗎。之類。
怎麼穿的那麼隨意。之類。
穿的外套很可愛。之類。或者其他什麼話或許也都不錯。
但我卻什麼多餘的話都沒有說。
「……夜瑠你今天也不去學校嗎？」
「嗯」
因為我想陪在爸爸身邊。
但這個理由我也沒有說出口。
「誒……那個，叫古賀君？。前段時間來咱們家的那個孩子。他還好嗎？」
「誒，古賀君？」
姐姐突然提起了這樣的一個話題。
「啊，嗯，挺好的。他最近好像開始沉迷於深夜疊疊樂什麼的遊戲了。聽說他可以一個人玩到很晚。我還以為那東西不和別人一起玩肯定就沒意思呢。古賀君很奇怪的吧。但他拼盡全力的樣子，總感覺很可愛。嘻嘻」
「深夜疊疊樂？玩一整夜？」
「啊哈哈。我才不會讓他一整晚就光玩那個東西呢。啊，對了對了。古賀君很有趣的哦。說什麼在寒冷的早晨必須要靠熱牛奶作為開始，所以他最近每天早上都有喝。即使早飯有米飯的時候也不會省下。熱牛奶不就是牛奶嗎？明明旁邊放著味噌湯，卻要喝牛奶什麼的，不覺得很奇怪嗎？哈哈哈」
「…………………呵呵」
姐姐也輕聲笑了起來。
「怎麼了？」
「抱歉抱歉。你是有多喜歡那個叫古賀君的孩子啊」
「嗯」
在這種時候，女孩子們常常會謙虛地說什麼「沒那回事～」之類，或者委婉地說什麼「嘛～大概吧」之類，但我卻無法理解那種行為。
她們是害羞了嗎？但對於喜歡的人的話題，有什麼好害羞的呢。
我談的戀愛雖然給誰都不能說，但我從未為此感到羞恥。
「我說，夜瑠。你肯定也挺想見古賀君的，你就去學校吧」
「誒，不用了吧」
雖然我是很想見古賀君，但現在還是更想待在爸爸身邊。
……而且和古賀君今晚就能見上面了。他說有很重要的事情，究竟是什麼呢。雖然他說了不是分手的話題，但果然還是很害怕……。
「不行。給我去」
姐姐有些強硬地說道。
「從今天開始，由姐姐我來照顧爸爸」
「但是……姐姐你有工作」
「看我穿的衣服也明白了吧？我請了一段時間假」
姐姐微微敞開外套，露出了裡面的寬鬆運動衣。
「再說了，怎麼可能讓妹妹你一個人包攬照顧爸爸到幫忙工作再到處理家務呢」
「那是因為姐姐你也很忙」
「這種時候就該互幫互助。我們是……家人……是姐妹嘛」
家人。姐妹。
該怎麼說呢。這本應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但聽姐姐這麼一說，我變得有些想哭了。
「所以說你也不用在意。從今天起就好好去上學，這邊就閒的時候來探望一下就好。回應是？」
「…………知道了。聽你的」
我轉過臉，用力擦了擦眼角。
「那，替我向爸爸問好。告訴他工作的數據保存在常用的雲服務上了」
把半成品的圍巾放進包里，我從長椅上站了起來。
「吶夜瑠」
姐姐小心翼翼地叫住了準備要走的我。
「那個……我知道你在討厭我，我也明白自己做了些什麼。你開始獨居的理由，也一定是因為我吧」
「………………」
「但是，只要你不介意的話……就快點回家吧。我希望從今以後，可以我們倆一起來幫助爸爸」
「……這種事情一下子也決定不了啊。我先走了」
「嗯。慢走」
我留下姐姐，離開了醫院。
感覺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和姐姐說過這麼久的話了。
我先回了一趟公寓做了些準備，然後前往數日未去的學校。
雖然我到的時候，第二節課都已經快開始了，
「總之別在那站著了，過來過來！新太郎，為隆重登場的公主準備椅子！」
「OK！好了，請，成嶋公主！」
青嵐君和田中君都對我的回歸感到高興。
當然古賀君也是。
古賀純也【要來的話說一聲啊】
成嶋夜瑠【有沒有感到驚喜？】
古賀純也【確實挺驚喜】
成嶋夜瑠【真是的——古賀君喜歡喜歡。好想快點捏你的臉】
古賀純也【別捏。晚上你沒忘吧？】
成嶋夜瑠【嗯。你要真說分手我可就生氣了。我會把鏟車開進你屋子裡的】
古賀純也【都說了不會說那個的……總之之後見了】
像往常一樣，偷偷地用手機聊完天之後，我正準備把手機放回口袋裡。
此時，手機又振動了一下。
「然後，成嶋同學不在的這段時間，大家都很難受啊。尤其是朝霧同學，真的很失落」
「啊哈哈……說起來火乃子醬好像感冒了……不要緊吧……」
一邊和大家聊著天，一邊查看手機。
這次發來消息的人並不是古賀君。
宮渕青嵐【抱歉。今天放學後有時間嗎？】
宮渕青嵐【想和你商量一下朝霧的事。只能給你說】
青嵐君為了火乃子醬的事找我？什麼事呢？
但在那之後，包括青嵐在內的大家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一樣，度過了一段平凡而又快樂的時光。
到寒假為止，每天都是中午就放學了。
「那我還有打工，先走了。明天見」
排班從中午就開始的古賀君第一個離開了教室。
「那我們也回吧」
青嵐君拿起書包。
雖然他說放學後有事找我商量，但現在要怎麼做呢。
「啊，那個，成嶋同學」
田中君小心翼翼地出聲問道。
「那個……好久沒有好好聊過天了，要不要去家庭餐廳？」
「誒？」
「啊，那個，當然青嵐也去。三人一起。怎麼樣？」
這可難辦了。
我瞥了青嵐君一眼。青嵐君撓了撓後腦勺說道，
「抱歉新太郎。我稍微有點事」
這樣委婉地拒絕了。
之所以沒有提到我的名字，肯定是不想讓新太郎知道他有事找我商量吧。
那我也應該配合一下他。
「這樣。那成嶋同學，就我們倆……」
「那個，田中君抱歉。那個，我也稍微有點事」
「純也有趣的話題我這還有很多很多啊！？」
但田中君並不想結束話題。
「誒，古賀君的？」
那確實想聽。超級想聽。究極無敵感興趣的。
但是——。
「……抱歉。下次再說給我聽吧。一定要哦？說好了哦？」
我廢了不少勁，才控制住了感到不舍的心情。
「……知道了」
田中君露出了很遺憾的表情，但我也覺得很遺憾。
宮渕青嵐【麻煩你配合我了】
宮渕青嵐【解散之後，可以一個人來這家咖啡店嗎？】
青嵐君給我發了一條信息，上面附有一家咖啡店的網址。
在那之後我們三人先走出學校，然後我在平日裡的那個十字路口和田中君、青嵐君分開之後，又過了一會兒，就按指示走到了那家咖啡店。
走進那家車站後面的小咖啡店，只見青嵐君一個人坐在桌邊等我。
「抱歉……久等了？」
「不，我也剛進來」
我在青嵐君對面的座位上坐下。
店內裝潢雅致，燈光昏暗，而青嵐君看上去毫無生氣。
「我居然會欺騙新太郎……感覺自己越來越差勁了……」
「……也沒辦法啊。畢竟是不想讓田中君也聽到的話題吧？」
「那也是一部分……但我連和成嶋你單獨見面這件事，都不想讓新太郎知道」
「嗯？誒，為什麼？」
「總之喝點什麼吧？我請你……」
青嵐君並沒有回答我。
點的混合咖啡端上來之後，青嵐君終於開始說正題了。
那是對我而言，太具刺激性的內容。
前天晚上，古賀君甩了火乃子醬。
而且理由還是「已經有交往的人了」。
以及在那之後自暴自棄的火乃子醬，和青嵐君——。
「居然……居然發生了這種……！」
我不禁捂住嘴巴。點的混合咖啡還一口都沒有喝。
「那時候的朝霧看上去真的有點不妙，好像真的想向那種男人搭訕似的……所以我就沒辦法拒絕，然後就和朝霧兩個人……去了情人旅館……」
青嵐君的情緒越來越低落。
他現在一定非常非常內疚。
「朝霧她雖然看上去那樣子，也有很纖細的一面啊……所以希望你可以多多擔待她，不用太刻意……然後情人旅館的事情，可以的話請保密……」
「不用你說……你和火乃子醬，沒發生什麼吧……？」
「……………當然了」
青嵐君的回答輕得像一聲嘆息。
我後悔自己問了一個非常無禮的問題。
因為不用問也知道。
青嵐君對女性不感興趣。
他說了，自己是個不懂戀愛，可能是無性戀的人。
所以只有我知道。
雖然古賀君打工地方的那個狹山學姐據說有和青嵐君交往過，但大概不是那回事。
青嵐君肯定是因為別的什麼理由在躲著那位學姐。
當然既然他本人不想說，我也不會打破砂鍋問到底。
比起那個古賀君啊。你把等到二年級的時候再回復表白的約定當什麼了。怎麼突然現在把火乃子醬甩了啊。
都怪你火乃子醬她……！
「那個……雖然不該我來說，但是謝謝了。火乃子醬變成那個樣子的時候，青嵐君你能陪在她身邊真的太好了」
「不……我……真的，很差勁……」
身材高大的青嵐縮成一團，肩膀不住地顫抖。
「我又不懂男女關係什麼的，一直覺得純也和朝霧關係挺好的。所以也不明白純也為什麼會說『已經有交往的人了』。沒準他倆只是吵了一架而已。可我卻，我卻和朝霧，去了情人旅館那種地方……！我已經沒臉見純也了……！」
「沒事的。不用擔心。沒有什麼事情值得青嵐君你不安」
我輕輕地將手搭在他放在桌上的那隻手上。
雖然青嵐一度想要掙開，但我緊緊地握住了它。
「我知道的。你很痛苦，很害怕的對吧。但是已經可以安心了。如果你害怕讓古賀君知道，我可以和你一起抗。就把這件事當成我們倆的『秘密』吧？」
一直低著頭的青嵐君，用死了一般的表情看著我。
「……你的這種溫柔，有時候感覺真的很可怕啊……」
「為什麼？」
「畢竟這種……不，該怎麼說呢……」
他自言自語似的嘟囔了一句，然後說道。
「那個……之前我不是給成嶋你一個人說了，我可能是無性戀嗎」
「嗯」
「我不懂戀愛雖然是事實……但那最多是『可能』。乾脆就對著你一個人全說了吧……我會那麼想的全部原因。然後我想知道聽完後的成嶋你會怎麼想」
「我會怎麼想？」
「啊……因為是很差勁的事情，所以你討厭我也沒關係。不如說你討厭我我還比較輕鬆……」
「誒，雖然不是很明白，但我可以的話你就說吧？我是絕對不會討厭你的」
青嵐君點了點頭，緩緩地講述了起來。
「我剛上初中那會兒，有個三年級的學姐總是來找我。我從小態度就很生硬，所以不太習慣班裡的生活。因此初一的時候基本上就一直和那個學姐待在一起。
之後，有次那個學姐邀請我去她家……然後被她乾脆地吃掉了。
……哈哈，嚇到了吧？
雖然從那時候開始就對戀愛毫無興趣了，但身體卻會正常地起反應。就這樣，我就在莫名其妙的狀況下長大了。
但既然都做了，我就覺得她應該就是我的女朋友了吧？
所以我就請學姐吃飯，還邀請她出去玩。
我覺得作為一個初中生，我也是努力了不少的。
我想學姐應該也很高興，而我大概也是很開心的。
就在那時候，我聽說了學姐的一個很不好的傳言。
簡單來說，就是她有好幾個炮友的事情。
當然我是不信的。
我覺得作為男朋友，相信那種事情就輸了。
但果然還是很害怕。所以就在一起回家的時候問了學姐，那種傳言究竟是不是真的。
然後學姐她……並沒有否定。而且還笑了笑。
就在那時，幾個大學生模樣的人，開著麵包車來接她了。車裡面男男女女有好幾個人。他們說，接下來大家要一起去賓館，做些開心的事情。
哈哈。我還聽到他們說亂交這個詞了。
學姐以很中意我為由也邀請了我。
麵包車裡的那幫人也很歡迎我加入其中。
那個時候我終於明白了。
學姐已經和那幫人都發生過關係了。
而我也只不過是她的炮友之一。
搞不明白的我就逃走了。而學姐也沒有追過來。
中途我回頭看了一眼，學姐看我的表情一副很不解的樣子，像是真的不明白我為什麼那麼做。然後她就坐上了那輛麵包車，和那幫人一起走了。
一個人回到家的我，一邊播放著『那種視頻』，一邊出生以來，第一次抽起了爸爸的香菸。
但抽了一口嗆到了，就馬上掐掉了。
那個時候我就在想，大人真討厭啊。
我那時候也有想，學姐現在是不是還在和那幫人做呢——不過我已經沒什麼特別的感覺了。
肯定是因為我從一開始就沒有把前輩當做戀愛對象來看待。
所以我就很後悔，明明又不喜歡學姐，卻和她做了那麼多次。
說到底我和那幫人也是一樣的。
然後我關掉了視頻打開了電視機，上面正在播放一部充滿活力的戀愛喜劇。雖然看上去是大人氣作品，但我卻完全搞不懂有什麼好看的。
因為現實世界是骯髒的。
就算沒有戀愛感情，男人和女人還是會做愛。
隨便找個人就能讓她懷孕。
那戀愛喜劇什麼的還有什麼意義呢。
那種事情，不就只是為了上床的步驟之一嗎。
不就只是為了掩飾交配這件事而做的漂亮事而已嗎。
所以我就覺得戀愛什麼的真的無所謂了。我想拋開那些事情，像個孩子一樣，像個傻瓜一樣，一直和朋友一起瘋玩。
在那之後又過了一段時間，我和純也還有新太郎就成為了好朋友」
說完了長長的一段話，青嵐君喝了一口早已涼了的混合咖啡。
「抱歉，讓你聽到這種事。很噁心吧？」
「……不……沒有……」
我看著青嵐君，不停搖著頭。
「總而言之，我是會和不喜歡的女性做那種事的男的——成嶋？」
在聽他講述的時候，淚水就已經滲透了眼眶。
但我還是無法把視線從他身上移開。
我終於還是熱淚盈眶了。
我用手帕捂住眼睛。
「雖然可能是那樣……但現在的情況有些不一樣。我很難過，很心痛」
「為什麼你……在哭啊」
「因為青嵐你不是說了嗎。邀請那個學姐去吃飯，或者去玩的時候，你覺得你也很開心。也許你一開始的時候是沒什麼想法……但那樣的話，那樣的話……那種事情！」
「等等，成嶋，你是想說什麼」
我默默地搖了搖頭。
我覺得就這樣下定論不太好。
青嵐君和那位學姐複雜的關係，肯定不是我這種人憑想像就能理解完全的，我這種局外人連插嘴都顯得有些不自量力。
但聽完他講的事情之後，我確實感受到了一件事。
所以淚水才會止不住地流。
「難道你……想說我，喜歡過學姐麼……？」
青嵐君喃喃道，像是在問自己。
我的淚水越發止不住了。
「我不知道……我也不好說……但是青嵐君你一定是很痛苦的吧……明明想把學姐當成女朋友來珍惜，但對方卻並不這麼想。而你的感情也是無法傳達到她那裡的，你明白了這些……！」
「……果然是這樣麼……？那我……莫非……」
我強忍嗚咽，默默地擦拭著眼淚。
青嵐君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不再把女生當異性看待的。
他變得越來越不懂戀愛了。
我想告訴他。
戀愛確實有著黑暗且恐怖的一面，但那絕對不是全部。
它也會讓你感到非常滿足，非常幸福。
正因為我已經認識到了這一點，所以青嵐君那過於扭曲的過去，才讓我感到非常心痛。
他背負著的東西，簡直就和不久前的我背負過的東西一樣……不，我想他背負著的東西要比我更加沉重，這讓我真的很難過。
「雖然不明白你為什麼會哭，但是別哭了，成嶋……」
「嗯……抱歉……我為什麼會哭呢……這樣太不好了……」
我想成為他的力量。
我發自內心地，想要更多地了解這個人。
「……總之，給你講完之後，我明白了兩件事」
青嵐君撓了撓後腦勺。
這是他準備要說些難以啟齒的事情時的習慣。
「一個是，果然我並不是無性戀。而只是懼怕戀愛，被它嚇得不知所措了而已。然後……還有一個是……」
「是……？」
「我是個無可救藥的混蛋」
此時的我，不知道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比如說，青嵐君把自己貶低到如此地步的真正用意之類。
再比如說——我和青嵐君密會的場景，被田中君看到了之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