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大膽的蘇二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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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日一連串的問題終於讓蘇鳴淵確信,太子殿下對他的態度有所轉變。

  他傻樂著從太守府出來,直接把崇城街市逛了一圈,挑了最精緻的衣裳、買了最昂貴的香粉,配上最文雅的髮簪髮帶,整個打包帶回營地。

  於是,當劉永抱著衣服進浴房的時候,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打了個噴嚏。

  他連忙逮住剛走出來的士兵,湊過去聞了聞,「兄弟,你好香……」

  「不是,噓,噓——」這位士兵示意噤聲,指了指身後的蘇鳴淵。

  「還是很香?」

  劉永對上蘇鳴淵深沉的目光,忍不住咽了咽唾沫,「其實吧……」他還沒說完,他利落轉身回去又洗了第三遍。

  除了不小心買到味道最濃的香粉,蘇鳴淵還遇到很多問題。

  比如,這件檀褐色的長袍確實精緻華貴,卻不太適合他的膚色,還有這支髮簪,許是沒有鏡子的原因,他怎麼佩戴都感覺歪歪扭扭的。

  罷了罷了,整這些花樣作甚,他是騎馬打仗的軍人,又不是以色事人的男倌。

  而且按照她的性子,也不會如此膚淺以貌取人;她要是真的以貌取人……大不了他再用什麼珍珠玉粉把自己刷成小白臉得了。

  關於蘇鳴淵為了赴約見她折騰了多少功夫,蕭鸞玉不得而知。

  正如他所預想的那樣,她對於他的外貌裝扮,向來是不太在意的,倒是萬夢年和段雲奕聞到了他身上散發的淡香,不約而同地露出嫌棄的表情。

  「咳咳。」他不甚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將手中的名冊呈到她面前,「這是末將重新整理的備選名單,請太子殿下過目。」

  「坐下吧。」蕭鸞玉接到手中隨意翻了兩頁,擺手示意身旁的兩人,「你們去遠處等候。」

  「遵命。」段雲奕看了眼萬夢年,隨他一同退到迴廊底下。

  他們一走,這庭院裡就只有她和他。

  蘇鳴淵稍稍穩住心神,逐一解釋名單上的人選。

  「副將劉永,原是我親自招募的扈從,其父從軍戰死於塗山堡剿匪之戰。英親王篡位之後,此人跟隨我併入西營軍,心思靈活、身手穩健,亦是得到其他將領的賞識,恰逢全州擴招、急缺將才,遂提拔為副將……」

  「……洪耀,全州黎城人,祖上三代皆是打漁戶,後自願報名參軍。此人性情忠厚、處事耿直,勝在力氣極大,可瞬間開弓、連發三箭,有以一敵三之勇。」

  他一口氣說了很多,蕭鸞玉偶爾點頭回應,專注地翻看名冊上附帶的籍貫、生平等詳細信息。

  耳邊安靜下來,她抬眸瞧了他一眼,「說完了?」

  「……說完了。」蘇鳴淵盯著她近在眼前的面容,胸腔的心跳開始加快。

  她的模樣生得極好,秀眉瓊鼻、粉頰菱唇,若不是她時常皺眉、故作沉穩,任誰看了都會以為這是誰家粉雕玉琢的姑娘。

  而他最喜歡的,還是她的眼睛。

  她與敵人對峙時,鳳眸寒光出刃;她怒斥眾將士時,兩眼如炬如火;她思索沉吟時,通常會垂下眼瞼,掩去大半光彩,再抬眸時又是平湖泛波、鱗光爍爍。

  還有她和別人逗趣說笑時的明朗,她受傷忍痛時的堅韌,她殺人時的狠戾,還有她那天在他身前,分明是被刀刃抵住咽喉,卻大膽挑釁地說他是她的狗。

  儘管那是她假扮惡人而順口說出的話,但是他隱隱感覺到,她好像不僅知道他喜歡她,她還知道他最為渴望的是什麼。

  蘇鳴淵察覺到自己渾身發熱,發現她的目光再次掃視而來,連忙給自己灌了兩杯茶水。

  「籌備驃騎軍並非易事,我看你臉色不太好,可是勞累過度?」

  「沒有……末將身體無礙。」

  蕭鸞玉瞥見他微紅的耳尖,淡淡地說,「前些日子聽說你外傷未愈,不但執意參加訓練,還在夜裡私自飲酒,第二天昏迷不醒,惹得蘇將軍震怒不止,可有此事?」

  「……確有此事。」

  他還以為她要問責他在軍營私自飲酒,正想認錯認罰,卻聽她無奈地說,「蘇鳴淵,你在委屈什麼?」

  原本狂跳不止的心臟突然剎了車,他惶恐地撇開視線,又慢慢轉過頭與她對視。「……我哪有什麼委屈……」

  「那你為何三番五次醉酒消愁,為何站在迴廊而不通報?」

  她看到他眼裡的猶豫,皺了皺眉,不再追問這個問題。

  對她來說,現在蘇鳴淵的身份偏重於驃騎軍統領,是她切切實實握在手中的長刀,而不僅是蘇亭山之子。

  所以無論他對她抱有什麼樣的情感,她都會注意培養他們之間的關係,既是為了時刻注意他的想法變化,也是為了督促他改掉一些不好的習慣。

  倘若他連本分都做不好,隔三差五糟蹋自己的身體,她還不如儘早放棄他,另尋他人培養。

  仿佛看懂了她皺眉時暗含的警告,蘇鳴淵一下清醒了不少。

  「殿下,往後我會杜絕此類錯誤。」

  「你心裡有數最好,你是少年將軍,而非浪蕩遊子,就算你天賦非凡,不做好一軍之表率,士兵們競相模仿、嗜酒成癮,到時候你腸子都要悔青。」

  她聽到他低聲應是,這才稍作寬心,拿起茶杯輕抿一口,轉而說道,「驃騎軍是我謀劃已久卻無從著手的一步棋,因為我身邊沒有值得託付的將領,空有千軍萬馬,我一人難以顧全。」

  他看到她微蹙的眉頭,心裡也跟著揪起來,「末將定不會辜負您的信任。」

  「你確實不該辜負,因為這也是你人生的關鍵一步。」

  蘇鳴淵有些疑惑,眼見她起身,立馬跟上她的腳步,「還請殿下為我解惑。」

  「解惑……難道你不曾設想過脫離蘇家?」蕭鸞玉側目打量他驚愕的神情,啞然失笑道,「看來你確實沒想過。」

  「我……」

  「我不知你經歷了多少痛苦才會讓你如此反抗自己的父親,但是我想,比起摧毀蘇家,你更渴望得到一份權力,可以讓你站在和你父親對等的高度去質疑他的野心、掙脫血緣的枷鎖……」

  蕭鸞玉的腳步一頓,想起已逝的蕭鋒宸。

  不可否認的是,她曾經看那蕭翎玉愚蠢自大的模樣,也有過奪位稱帝的想法,那時候的她就像自己所說的,試圖向父皇、向所有人證明自己有多麼聰敏的智慧,但是到了現在,她已不再是這樣的心態。

  「……如果這一步成功了,你或許會發現,比起回頭向過往的人和事證明什麼,向前方的路途策馬揚鞭才是更有意義的選擇,然而為時尚早,眼下你只需抓住這個機會即可。倘若你怠於練兵、疏於訓軍……」

  她還在輕聲叮嚀,告訴他這一步棋對他而言有多麼重要,卻不知道他心中已是掀起驚濤駭浪。

  在他心裡,她是那高山上清冷自傲的靈鹿,既有過人的聰慧,又有十二分的謹慎,總是讓他揣著滿心的熱情靠近,又滿心失落地目送她遠離。

  有時候他也會嫉妒萬夢年能夠站在她身邊日夜陪伴,能夠了解她、照顧她,揣摩她的心思,而他只能看似主動、實則被動地停留在遠處,像個莽夫不斷地悶頭衝撞,只為了拉近一絲一毫的距離。

  他一度想過放棄,身體的傷痛和情感的糾結如同兩把利齒鐵鋸同時割裂他的理智,他時常在深夜輾轉反側,第二天拖著疲憊繼續操練新兵。

  難得有次喝了些酒,睡得又快又沉,誰知一覺醒來看到大夫和屬下擔憂的目光,才知道自己又犯了錯。

  他知道,這段日子的煩惱總會隨著時間淡去,他也知道,一旦所有的煩惱和遺憾不復存在,他可能不再有勇氣去追尋她的身影。

  他原以為自己已經接受了這樣的結果,仍是在她主動和自己說話的時候,湧現出欣喜的感情——他無措地環顧四周,發現她的手中仍是牽著繩索的另一頭,將他牢牢圈禁在她的腳邊。

  「……驃騎軍正是急速擴招之時,劉永這些經驗老道的副將不必屈才來當太子近侍,倒是洪耀、傅昌等人軍齡稍短,以個人武力見長,你需與他們溝通一番,再將他們送來太守府,如何?」

  「……好。」

  蕭鸞玉聽出他的語氣有些異常,轉頭看到他複雜難辨的目光。

  「你有其他想法?」

  「太子殿下已是考慮周全,末將並無他想,只是……」蘇鳴淵略顯緊張地握緊拳頭,費勁畢生所學思考接下來該用什麼樣的字句來試探她的心意。

  他緊緊盯著她的神情,生怕她的眉目間流露出些許的不耐煩,但是正如她之前所說的,她對他已經有所改觀,現在正是她幫助他脫離蘇家、永遠追隨於她的時候,他或許,或許可以嘗試一次……

  「殿下!」

  他突然放大的聲音不僅把蕭鸞玉嚇了一小跳,還讓迴廊里的萬夢年和段雲奕注意到兩人奇怪的對峙。

  「我,我抱歉……」

  蘇鳴淵慌忙給自己找補,而她只是擺擺手,「你有什麼要緊事,慢慢說。」

  「……也不是什麼要緊事,就是……就是有一件事,我想……該是向您坦白的時候了。」

  蕭鸞玉乍一聽還有困惑,直到他忽然牽起她的手腕,她才意識到他想說的事指的是什麼。

  「或許您已經知道……」蘇鳴淵沒有錯過她瞬間瞭然的神情變化,驀地笑了起來,青澀俊朗的面容露出別樣的豁達灑脫,「殿下,我心悅於你。」

  他看到她微微睜大鳳眸,顯然也有慌張無措,像極了森林中受驚的小鹿,看起來靈動可人,分外美好。

  他擔心自己的魯莽嚇跑了心上人,忍不住把聲音放得更輕,如同從風中傳遞的低語,隨著紛飛的花朵拂過她的耳畔。

  她聽到他說,「鸞玉,我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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