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酒熏花色赤翩翩
「頭好疼……那雀酒肯定是雜醇超標了吧。」
姜望舟揉著腦袋穿過鳥居。
參道上的落葉被掃得乾乾淨淨，迎接著不知道會不會到來的參拜客。
只是隨著秋風吹拂，又有散亂的黃葉落在地上。
巫女白干。
「啊，你來了。」
走進居間，跪坐在榻榻米上的靈夢眼前一亮。不知為何，最近看見姜望舟時總會想著流口水？
「來得正好，我有件事要和你說。」
等到姜望舟坐下的同時奉上茶水，靈夢把一份報紙拍在了桌上。
「你看看這個。」
姜望舟接過報紙。
「文々。新聞」
「天狗的報紙啊。」
標題的字號十分誇張。
「巫女VS吸血鬼！？和式與西式的對決！」
「你要去單刷紅魔館？」
「不是啦，那種事早幹過了。你看看正文，和釀酒計劃有關。」
姜望舟接著往下讀。
釀酒計劃並不是什麼秘密，倒不如說適當的名氣有助於後續的宣傳。
「紅魔館也要推出自己的酒？」
「……桃紅葡萄酒啊，哎呀，看來果酒領域我們會比較難辦呢。」
姜望舟嘆了口氣，從隨身空間裡摸出一串葡萄，放在了桌上。
「靈夢，你嘗嘗吧。」
「這是？」
巫女伸手摘下一顆，丟進嘴裡。
幾秒鐘之後，她的眉頭皺了起來。
「好酸，但還是有點甜。」
「這是山葡萄，我所能採到的最甜的品種了。」
常言道計劃趕不上變化，姜望舟此時深以為然。
他最開始想著用野外的水果釀酒，既能讓容易變質的鮮果更好地利用，又能規避人里傳統的米釀酒造的競爭。
實際上經過調查，未經過選育的野果甜度趕不上經過選育的人工種植的水果。
相反，藉助博麗神社的名頭，只要酒品質量過關，米釀還是能有一戰之力的。
「雖然還沒開始實驗，但是根據經驗，山葡萄釀造的葡萄酒酒精度偏低，並且口感因為大量的單寧而極為緊緻……」
姜望舟又往桌上擺了幾種漿果，讓靈夢品嘗。
「其他的水果也有類似的問題……」
他簡單解釋之後，嘆了口氣。
「如果可以用冰糖調整甜度就能規避以上問題，但那樣一來成本就變得極為可怕了。」
人里的糖當調味品價格尚可，當做釀造原料就奢侈過度了。
「這條思路果然有問題嗎……」
靈夢托著下巴，閉著眼睛思索著。
「果然，這時候需要實地調查敵人的動向呢！」
突然，元氣十足的聲音從半空中傳來。
靈夢都已經習慣拜訪神社的客人除了姜望舟以外都不走正門了。
一道黑影唰地落在居間外的走廊上。
姜望舟看過去，一位黑髮的少女走了進來。
頭戴一頂紅色五角帽，兩側各垂下三個絨球，身著白色半袖襯衫與黑色短裙，佩戴著寫有「取材中」字樣的紅色袖章。
來者毋庸置疑：幻想鄉的傳統記者，「文々。新聞」的發行人，射命丸文。
「嘖，是你啊賣新聞的。」
「什麼賣新聞的，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射命丸文。」
沒有理會巫女，文文轉向姜望舟，愉快地說道。
「你一定就是姜望舟了。拜你所賜，日後的新聞取材可是有了著落呢。」
「你好。」
「所以實地調查是怎麼一回事？」
「這時候果然應該去紅魔館打探敵情吧！說不定能弄明白敵人的殺手鐧是什麼呢。」
「我覺得你是看熱鬧不嫌事大，又要歪曲報導什麼了。」
靈夢懶得動彈，慢慢悠悠地摘著山葡萄往嘴裡丟。雖然葡萄有點酸，但是吃習慣之後意外地覺得爽口。
「啊呀呀，怎麼會呢？我可是希望巫女能大獲全勝呢。」
「與其說是站在這邊不如說是在拱火呢。」
「你們可要知恥啊，紅魔館那邊已經開始採摘葡萄進入釀造階段了哦。巫女這邊居然還只是喊口號，甚至要釀什麼都沒決定。」
「……你好煩。」
瞥見桌上擺著的水果，文文毫不見外地伸手摸了幾顆漿果丟進嘴裡。
「啊呀呀，好酸。」
「去看看吧。」
靈夢站起身。
「姜望舟，我們去一趟紅魔館。」
雖然釀酒不過是一時興起，技術和資金主要來自於姜望舟，可靈夢對於有人突然跳出來競爭這件事感到了一絲不耐煩。
任由文文這隻大烏鴉在旁邊聒噪，這個早上就沒法過了。
「那就出發吧。」
姜望舟看完報紙，心裡也多多少少對自己還未去過的紅魔館產生了一絲好奇。
時間靜止開啟，姜望舟繞過了被凝滯在原地的文文和靈夢，向屋外走去。
去往紅魔館的路雖然說是第一次走，姜望舟沒有迷路。
霧之湖很快出現在眼前，湖邊一側的西式洋館佇立在湖岸，如同巨獸般頗有氣勢。聽說霧之湖邊常常有妖精的目擊報告，姜望舟此時並未見到。
「啊呀呀～沒想到你這麼快。」
射命丸文輕飄飄地在姜望舟身邊落下。
「原本以為你不會飛，還要在這等你很久呢。看來你也是個深藏不露的傢伙啊。」
文文從兜里拿出筆記本，也就是她的文花帖，一副準備採訪的模樣。
「能透露一下你的能力是什麼嗎？」
「無可奉告。」
姜望舟瞥了文文一眼。
「我說你們這些記者啊，不要一天天總想著搞個大新聞，要多提升自己的姿勢水平啊……」
一套連招說得文文一愣一愣的，雖然都是疑似經典的託詞，但她莫名被堵得說不出話來。想必這些話語的原作者是一位威嚴十足的長者吧。
沒過一會，靈夢翩然落地。
「走吧。」
看了眼耍寶的二人，巫女小姐說道。
紅魔館的正門緊閉，門邊站著一位紅髮少女，靠著牆站著。
走上前，姜望舟才驚訝地發現這位疑似門番的少女正在睡大覺？
文文似乎對此見怪不怪，掏出相機咔嚓咔嚓地拍了幾張照片，又不滿意地搖了搖頭。
「唉，紅美鈴上班摸魚都已經家喻戶曉了，不具備取材價值了。」
靈夢則走上前，湊到門番少女耳邊，小聲開口道：
「咲夜來了。」
「我沒睡我沒睡，我看著門呢！」
紅髮少女立正了。
「誒，是你們啊，又在騙我。哦？有個新面孔。」
「你好，我叫姜望舟。」
「姜望舟……啊？你是中國人？」
「是啊。」
姜望舟故意用了漢語回答道。
「哎呦，可算遇到老鄉了。大小姐她們可別再天天『中國』『中國』地喊我了。」
眼前紅髮及腰，身著綠色馬甲和白色襯衣，下著綠色長裙的高個子少女抓著姜望舟的手握了握。
「我叫紅美鈴，是紅魔館的門番。有空可要常來這邊玩哦。」
紅美鈴的口音十分復古，不知道是哪個時代的官話。但是和姜望舟的溝通倒是沒有一絲隔閡。
姜望舟也很是感慨，他曾以為再也沒機會用母語和別人交流了。
「來人里的話，我給你炒幾道菜，都是家裡的手藝。」
「好啦好啦，該辦正事了。」
「賣報紙的，你們是想來調查紅魔館的紅酒嗎？」
紅美鈴看了看眼前的人員構成，腦子一轉就明白了怎麼回事。
「與其說調查，不如說單純過來消磨時間吧。」
姜望舟對紅魔館推出紅酒這件事並沒什麼緊張感，他真的只是來玩的。
靈夢則是忍不了烏鴉的聒噪。
「那就這邊請。」
紅美鈴打開了大門，招呼著三人進去。
「所以紅魔館真的有設置門番的必要嗎……」
感覺誰也攔不住的樣子。
穿過大門，眼前是一片漂亮的花園。
洋館藏在花園之後，看上去如同夢幻的仙境般。單看景色，誰也不會把吸血鬼的洋館和眼前的場景組合在一塊。
「有不速之客呢。」
清冷成熟的女聲突然在眾人前方響起。
十分突兀地，一位灰發的少女出現在眾人面前。
眼前身材修長的少女，有著一頭齊肩的銀灰色短髮，頭戴喀秋莎頭飾，身著深藍色和白色為主的女僕裝。皮質的長靴完美地襯托著小腿的曲線。
莫名其妙地，姜望舟看著眼前膚如白雪面色冷峻的少女，心底泛起了一絲親近感。
咲夜忽視了兩個熟人，盯著眼前這位身材高大，俊朗陽光的青年。偏長的黑髮中摻著幾根銀絲，平添了幾分魅力。
她也莫名覺得眼前的青年有股熟悉的、親近的氣質。
一見鍾情？並不是。
只是莫名在意而已。
一陣咔嚓咔嚓聲打斷了對視，二人轉過頭，發現文文正端著相機，以某種猥瑣的姿勢趴在地上瘋狂拍照。
似乎打算把目前普通的見面拍出宿命對決的感覺來。
「啊呀呀～」
文文閃身消失，原地插著一柄銀質飛刀。
「真是聒噪的烏鴉。」
飛刀突兀地回到女僕手中，咲夜將飛刀插回裙下的刀鞘。
「失禮了，我是十六夜咲夜，紅魔館的女僕長。」
「我是姜望舟。」
「姜望舟，我知道了。你們是被這烏鴉攛掇來調查紅魔館的紅酒的嗎？」
「我是鴉天狗啦，可不是烏鴉。」
幻想鄉最速輕鬆躲過女僕的飛刀以後，又湊了回來。
「是的，責任全在文文。我們只是來拜訪的。」
姜望舟右手一翻，一罐魚鬆出現在手中。
「一點點禮物。」
「您太客氣了。」
咲夜接過罐子，突兀地在眾人眼中消失。下一秒，兩手空空的咲夜回到了眾人面前。
她不由得看向了姜望舟。
「為什麼總是有種熟悉的感覺……」
在心底這麼想著。
姜望舟也有著同樣的感覺，對面前的少女有著發自心底的好感。
但他知道原因。
時間靜止。
他和咲夜的能力是同源的。
「釀酒這事只是大小姐一時興起……也可能是這隻烏鴉從中作梗吧。我只是負責執行大小姐的命令。我可以帶你們去看看葡萄園。」
有著咲夜在前引路，一座葡萄園很快出現在姜望舟等人眼前。
在秋日的陽光下，爬滿架子的葡萄枝結著誘人的碩果。深紫色的果實飽滿圓潤，光是看著就覺得很好吃。
一大群妖精女僕正在吵吵嚷嚷地摘著葡萄。缺乏咲夜的看管，這些葡萄能有一半進到筐子裡就不錯了。其餘的都跑進妖精們的嘴裡了。
「不准偷吃！」
巡視一番的咲夜過了一會才回到眾人身邊。
「我可以嘗嘗這些葡萄嗎？」
得到許可的姜望舟從葡萄架上摘下一顆果實塞進嘴裡。
咬破果皮，汁水便迫不及待地湧出。
入口是驚人的甜味。
這段時間飽受野果折磨的姜望舟一瞬間就判斷，這是上好的葡萄酒原料。
「這裡的葡萄是從外界引種的，是專門的釀酒葡萄。」
咲夜語氣平淡，卻聽得出她濃濃的自信。
靈夢和文文也摘了葡萄品嘗，兩人表情各異，看來是在想著不一樣的事。
「這邊在進行葡萄的破碎。」
咲夜帶著眾人轉移到一片空地上。
採摘的葡萄被運到這裡，摘取果實去掉果梗之後投入一隻巨大的木盆中。
幾隻妖精光著腳，在木盆中踩著葡萄。
果實在妖精少女們的腳趾縫間破碎，汁液迸發。光溜溜的腳丫子占滿了葡萄汁和果皮，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著瑩潤的光澤。
「啊呀呀，看起來衛生情況堪憂呢。」
文文興奮地拍著照片。
但是姜望舟卻面色嚴肅。
「靈夢，糟糕了。」
他趴在巫女的耳邊低聲說道。
「怎麼了？」
男人的氣息吹在耳垂上，癢絲絲的。少女的臉頰泛起了紅暈，卻也小聲問道。
「我本來就計劃著如果是釀果酒，就得找像你一樣的美少女用腳踩，然後好好宣傳一下，到時候肯定賣爆。咲夜這邊完全是掌握了財富密碼嘛。」
「……你，變態！」
靈夢給整無語了，狠狠瞪了姜望舟一眼。
「不用擔心，妖精們洗過腳的，並且發酵附帶的殺菌作用能讓酒液保持乾淨。這是最古老的釀造流程之一，人里的米釀不也是有類似的流程嗎？」
咲夜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了一瓶灌裝好的紅酒。
「這是我試製的樣品，請各位嘗嘗吧。」
變戲法般出現的小桌上，擺著醒酒器和幾支高腳杯。咲夜按照嚴格的流程，醒發葡萄酒的香氣，並為眾人倒好了酒。
姜望舟接過杯子，品著酒，只覺得香氣和口感無可挑剔。
就算用他來自外界的知識釀造，效果最好也不過如此了。
考慮到紅魔館也是從外界遷來的，咲夜的技術力恐怕和外界的酒莊不相上下。
「真厲害啊，這香氣的層次感太豐富了，我想單是從設備和工藝細節上就十分考究了……」
他直截了當地給出了好評，詳細地描述了自己的體驗。
「謝謝誇獎。」
對自己的手藝得到讚揚，咲夜很是受用，臉上也不自覺展出了笑容，讓姜望舟都為之一愣。
另一邊，鴉天狗記者毫無形象地豪飲著紅酒。
靈夢晃著酒杯，鄙夷著文文的醜態。
少女望著酒杯中如寶石般清亮的酒液，憂慮明明白白地寫在了臉上。
「過段時間等我這邊釀好成品，也請咲夜你過來品嘗一下吧。」
「靜候佳音。」
調查完紅魔館的情況，三人告辭離開了。
出了大門，文文簡單告別之後，就跑得沒影了，估計回到妖怪之山去炮製新聞了。
姜望舟和靈夢一道，向著神社方向走去。
「姜望舟，你有想法了嗎？」
「葡萄酒這塊我怎麼努力也是比不上紅魔館了。」
姜望舟坦誠道。
「唔……」
「但是靈夢你也不用擔心，有我呢。水果酒我還會嘗試的，但是米釀方面我已經有了想法。」
「是什麼呢？」
「秘訣就在這。」
姜望舟從隨身空間裡掏出了一枚果實。
「張開嘴。」
「啊？嗚……」
姜望舟把青色的果子塞進靈夢嘴裡，極硬的果肉咬開時，流出來了酸澀的汁液。
但卻有股莫名的香味。
「笨蛋！」
靈夢紅著臉，輕輕錘了姜望舟一下。
幸好那隻愛搞大新聞的天狗已經跑了，不然明天博麗巫女成婚的新聞恐怕直接傳遍整個幻想鄉了。
「嘗起來也不甜啊，這真的能用來釀酒嗎？」
打鬧之間，不忘正事的靈夢還是提問道。
「這是青橄欖，我有個想法……」
姜望舟想起了幻想入以前看見過的一個釀造配方。
就用我家的特產來給大家帶來驚喜吧。
「哼哼哼～」
文文哼著小曲推開印刷廠的大門，神色愉快地飛了起來。
最新的「文々。新聞」已經交付印刷了。
明天早上就能塞到各家各戶去了。
二流的記者報導新聞，一流的記者製造新聞。
只要這麼炒作一手，既能讓博麗神社和紅魔館的釀酒出名，又能給自己提供新聞素材。
這可是雙贏啊。
就算是名聲不好的記者，多做這種事就能獲得良好的人緣啊。
看來秋天的報導能源源不斷呢。
就在文文盤算著接下來如何操控，哦不，報導釀酒大戰時。
「咚！」
一聲沉悶的巨響迴蕩在天際。
隨之而來的，是自山頂方向激盪而起的狂風。
「啊呀呀～」
一把團扇出現在手中，半空中飛翔的文文翻身一揮。
憑空掀起的大風抵消了山頂來風，平復了周身的空氣。
少女的身姿也穩定在半空，她將目光投向了山頂方向。
然而在這個距離上，她什麼也看不到。
「出什麼事了？」
文文翅膀一揮，向著山頂方向飛去。她靈敏的記者嗅覺聞到了大新聞的氣息，急不可耐地想弄明白髮生了什麼。
好在半路上碰到了個熟人，省卻了趕路的麻煩。
「椛！山頂發生什麼事了？」
「是你啊……」
看清來者，站在樹頂的犬走椛臉上露出了難看的表情。
「山頂遭遇了入侵，一座……神社，連同一座大湖突然降落在了山上。」
犬走椛，妖怪之山的哨戒天狗，負責保衛任務。她的千里眼能看清遠處的場景，可以在敵人侵入妖怪之山前發出警示。
但是對於從天而降的入侵者，就算是椛也差點沒反應過來。
「啊呀呀，真是，記者的狂歡呢！」
向椛揮了揮手以示告別，文文向著山頂衝去。
……
「真是不自量力。」
在早苗面前，受傷的天狗在同伴的掩護下有序撤退。手握御幣的少女盯著逃離的敵人，沒有追擊。
半空中，沛然莫御的偉力之間的對抗也有了結果。
神奈子大人獲得了勝利。
守矢神社擊退了來犯的天狗……或者說，天狗們對侵入家園的敵人進行的試探攻擊，在兩個方向節節敗退。
強者在更高的層次上進行的交鋒以神奈子的勝利告終，而派出的雜兵白狼天狗也被早苗一人擊退。
「早苗，可以了，不要太過火。」
「明白了，神奈子大人。」
少女操控著能力，輕輕落地。
「接下來就是談判時間了呢。」
神奈子的聲音在耳邊說道。
「我相信，只要這幫天狗的腦子沒出問題，就該知道和我們作對百害而無一利。相反，只要她們知道我手頭擁有什麼，我們就能從天狗身上收穫源源不斷的信仰心。」
「早苗，接下來，你的任務，就是去山下，嘗試把那座博麗神社給降服了。」
「我明白，神奈子大人。」
早苗輕輕點頭，暗淡無光的金眸也將視線投向山下的方向。
「我會讓那個完全失掉信仰心的神社關門的。」
姜望舟揉著腦袋穿過鳥居。
參道上的落葉被掃得乾乾淨淨，迎接著不知道會不會到來的參拜客。
只是隨著秋風吹拂，又有散亂的黃葉落在地上。
巫女白干。
「啊，你來了。」
走進居間，跪坐在榻榻米上的靈夢眼前一亮。不知為何，最近看見姜望舟時總會想著流口水？
「來得正好，我有件事要和你說。」
等到姜望舟坐下的同時奉上茶水，靈夢把一份報紙拍在了桌上。
「你看看這個。」
姜望舟接過報紙。
「文々。新聞」
「天狗的報紙啊。」
標題的字號十分誇張。
「巫女VS吸血鬼！？和式與西式的對決！」
「你要去單刷紅魔館？」
「不是啦，那種事早幹過了。你看看正文，和釀酒計劃有關。」
姜望舟接著往下讀。
釀酒計劃並不是什麼秘密，倒不如說適當的名氣有助於後續的宣傳。
「紅魔館也要推出自己的酒？」
「……桃紅葡萄酒啊，哎呀，看來果酒領域我們會比較難辦呢。」
姜望舟嘆了口氣，從隨身空間裡摸出一串葡萄，放在了桌上。
「靈夢，你嘗嘗吧。」
「這是？」
巫女伸手摘下一顆，丟進嘴裡。
幾秒鐘之後，她的眉頭皺了起來。
「好酸，但還是有點甜。」
「這是山葡萄，我所能採到的最甜的品種了。」
常言道計劃趕不上變化，姜望舟此時深以為然。
他最開始想著用野外的水果釀酒，既能讓容易變質的鮮果更好地利用，又能規避人里傳統的米釀酒造的競爭。
實際上經過調查，未經過選育的野果甜度趕不上經過選育的人工種植的水果。
相反，藉助博麗神社的名頭，只要酒品質量過關，米釀還是能有一戰之力的。
「雖然還沒開始實驗，但是根據經驗，山葡萄釀造的葡萄酒酒精度偏低，並且口感因為大量的單寧而極為緊緻……」
姜望舟又往桌上擺了幾種漿果，讓靈夢品嘗。
「其他的水果也有類似的問題……」
他簡單解釋之後，嘆了口氣。
「如果可以用冰糖調整甜度就能規避以上問題，但那樣一來成本就變得極為可怕了。」
人里的糖當調味品價格尚可，當做釀造原料就奢侈過度了。
「這條思路果然有問題嗎……」
靈夢托著下巴，閉著眼睛思索著。
「果然，這時候需要實地調查敵人的動向呢！」
突然，元氣十足的聲音從半空中傳來。
靈夢都已經習慣拜訪神社的客人除了姜望舟以外都不走正門了。
一道黑影唰地落在居間外的走廊上。
姜望舟看過去，一位黑髮的少女走了進來。
頭戴一頂紅色五角帽，兩側各垂下三個絨球，身著白色半袖襯衫與黑色短裙，佩戴著寫有「取材中」字樣的紅色袖章。
來者毋庸置疑：幻想鄉的傳統記者，「文々。新聞」的發行人，射命丸文。
「嘖，是你啊賣新聞的。」
「什麼賣新聞的，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射命丸文。」
沒有理會巫女，文文轉向姜望舟，愉快地說道。
「你一定就是姜望舟了。拜你所賜，日後的新聞取材可是有了著落呢。」
「你好。」
「所以實地調查是怎麼一回事？」
「這時候果然應該去紅魔館打探敵情吧！說不定能弄明白敵人的殺手鐧是什麼呢。」
「我覺得你是看熱鬧不嫌事大，又要歪曲報導什麼了。」
靈夢懶得動彈，慢慢悠悠地摘著山葡萄往嘴裡丟。雖然葡萄有點酸，但是吃習慣之後意外地覺得爽口。
「啊呀呀，怎麼會呢？我可是希望巫女能大獲全勝呢。」
「與其說是站在這邊不如說是在拱火呢。」
「你們可要知恥啊，紅魔館那邊已經開始採摘葡萄進入釀造階段了哦。巫女這邊居然還只是喊口號，甚至要釀什麼都沒決定。」
「……你好煩。」
瞥見桌上擺著的水果，文文毫不見外地伸手摸了幾顆漿果丟進嘴裡。
「啊呀呀，好酸。」
「去看看吧。」
靈夢站起身。
「姜望舟，我們去一趟紅魔館。」
雖然釀酒不過是一時興起，技術和資金主要來自於姜望舟，可靈夢對於有人突然跳出來競爭這件事感到了一絲不耐煩。
任由文文這隻大烏鴉在旁邊聒噪，這個早上就沒法過了。
「那就出發吧。」
姜望舟看完報紙，心裡也多多少少對自己還未去過的紅魔館產生了一絲好奇。
時間靜止開啟，姜望舟繞過了被凝滯在原地的文文和靈夢，向屋外走去。
去往紅魔館的路雖然說是第一次走，姜望舟沒有迷路。
霧之湖很快出現在眼前，湖邊一側的西式洋館佇立在湖岸，如同巨獸般頗有氣勢。聽說霧之湖邊常常有妖精的目擊報告，姜望舟此時並未見到。
「啊呀呀～沒想到你這麼快。」
射命丸文輕飄飄地在姜望舟身邊落下。
「原本以為你不會飛，還要在這等你很久呢。看來你也是個深藏不露的傢伙啊。」
文文從兜里拿出筆記本，也就是她的文花帖，一副準備採訪的模樣。
「能透露一下你的能力是什麼嗎？」
「無可奉告。」
姜望舟瞥了文文一眼。
「我說你們這些記者啊，不要一天天總想著搞個大新聞，要多提升自己的姿勢水平啊……」
一套連招說得文文一愣一愣的，雖然都是疑似經典的託詞，但她莫名被堵得說不出話來。想必這些話語的原作者是一位威嚴十足的長者吧。
沒過一會，靈夢翩然落地。
「走吧。」
看了眼耍寶的二人，巫女小姐說道。
紅魔館的正門緊閉，門邊站著一位紅髮少女，靠著牆站著。
走上前，姜望舟才驚訝地發現這位疑似門番的少女正在睡大覺？
文文似乎對此見怪不怪，掏出相機咔嚓咔嚓地拍了幾張照片，又不滿意地搖了搖頭。
「唉，紅美鈴上班摸魚都已經家喻戶曉了，不具備取材價值了。」
靈夢則走上前，湊到門番少女耳邊，小聲開口道：
「咲夜來了。」
「我沒睡我沒睡，我看著門呢！」
紅髮少女立正了。
「誒，是你們啊，又在騙我。哦？有個新面孔。」
「你好，我叫姜望舟。」
「姜望舟……啊？你是中國人？」
「是啊。」
姜望舟故意用了漢語回答道。
「哎呦，可算遇到老鄉了。大小姐她們可別再天天『中國』『中國』地喊我了。」
眼前紅髮及腰，身著綠色馬甲和白色襯衣，下著綠色長裙的高個子少女抓著姜望舟的手握了握。
「我叫紅美鈴，是紅魔館的門番。有空可要常來這邊玩哦。」
紅美鈴的口音十分復古，不知道是哪個時代的官話。但是和姜望舟的溝通倒是沒有一絲隔閡。
姜望舟也很是感慨，他曾以為再也沒機會用母語和別人交流了。
「來人里的話，我給你炒幾道菜，都是家裡的手藝。」
「好啦好啦，該辦正事了。」
「賣報紙的，你們是想來調查紅魔館的紅酒嗎？」
紅美鈴看了看眼前的人員構成，腦子一轉就明白了怎麼回事。
「與其說調查，不如說單純過來消磨時間吧。」
姜望舟對紅魔館推出紅酒這件事並沒什麼緊張感，他真的只是來玩的。
靈夢則是忍不了烏鴉的聒噪。
「那就這邊請。」
紅美鈴打開了大門，招呼著三人進去。
「所以紅魔館真的有設置門番的必要嗎……」
感覺誰也攔不住的樣子。
穿過大門，眼前是一片漂亮的花園。
洋館藏在花園之後，看上去如同夢幻的仙境般。單看景色，誰也不會把吸血鬼的洋館和眼前的場景組合在一塊。
「有不速之客呢。」
清冷成熟的女聲突然在眾人前方響起。
十分突兀地，一位灰發的少女出現在眾人面前。
眼前身材修長的少女，有著一頭齊肩的銀灰色短髮，頭戴喀秋莎頭飾，身著深藍色和白色為主的女僕裝。皮質的長靴完美地襯托著小腿的曲線。
莫名其妙地，姜望舟看著眼前膚如白雪面色冷峻的少女，心底泛起了一絲親近感。
咲夜忽視了兩個熟人，盯著眼前這位身材高大，俊朗陽光的青年。偏長的黑髮中摻著幾根銀絲，平添了幾分魅力。
她也莫名覺得眼前的青年有股熟悉的、親近的氣質。
一見鍾情？並不是。
只是莫名在意而已。
一陣咔嚓咔嚓聲打斷了對視，二人轉過頭，發現文文正端著相機，以某種猥瑣的姿勢趴在地上瘋狂拍照。
似乎打算把目前普通的見面拍出宿命對決的感覺來。
「啊呀呀～」
文文閃身消失，原地插著一柄銀質飛刀。
「真是聒噪的烏鴉。」
飛刀突兀地回到女僕手中，咲夜將飛刀插回裙下的刀鞘。
「失禮了，我是十六夜咲夜，紅魔館的女僕長。」
「我是姜望舟。」
「姜望舟，我知道了。你們是被這烏鴉攛掇來調查紅魔館的紅酒的嗎？」
「我是鴉天狗啦，可不是烏鴉。」
幻想鄉最速輕鬆躲過女僕的飛刀以後，又湊了回來。
「是的，責任全在文文。我們只是來拜訪的。」
姜望舟右手一翻，一罐魚鬆出現在手中。
「一點點禮物。」
「您太客氣了。」
咲夜接過罐子，突兀地在眾人眼中消失。下一秒，兩手空空的咲夜回到了眾人面前。
她不由得看向了姜望舟。
「為什麼總是有種熟悉的感覺……」
在心底這麼想著。
姜望舟也有著同樣的感覺，對面前的少女有著發自心底的好感。
但他知道原因。
時間靜止。
他和咲夜的能力是同源的。
「釀酒這事只是大小姐一時興起……也可能是這隻烏鴉從中作梗吧。我只是負責執行大小姐的命令。我可以帶你們去看看葡萄園。」
有著咲夜在前引路，一座葡萄園很快出現在姜望舟等人眼前。
在秋日的陽光下，爬滿架子的葡萄枝結著誘人的碩果。深紫色的果實飽滿圓潤，光是看著就覺得很好吃。
一大群妖精女僕正在吵吵嚷嚷地摘著葡萄。缺乏咲夜的看管，這些葡萄能有一半進到筐子裡就不錯了。其餘的都跑進妖精們的嘴裡了。
「不准偷吃！」
巡視一番的咲夜過了一會才回到眾人身邊。
「我可以嘗嘗這些葡萄嗎？」
得到許可的姜望舟從葡萄架上摘下一顆果實塞進嘴裡。
咬破果皮，汁水便迫不及待地湧出。
入口是驚人的甜味。
這段時間飽受野果折磨的姜望舟一瞬間就判斷，這是上好的葡萄酒原料。
「這裡的葡萄是從外界引種的，是專門的釀酒葡萄。」
咲夜語氣平淡，卻聽得出她濃濃的自信。
靈夢和文文也摘了葡萄品嘗，兩人表情各異，看來是在想著不一樣的事。
「這邊在進行葡萄的破碎。」
咲夜帶著眾人轉移到一片空地上。
採摘的葡萄被運到這裡，摘取果實去掉果梗之後投入一隻巨大的木盆中。
幾隻妖精光著腳，在木盆中踩著葡萄。
果實在妖精少女們的腳趾縫間破碎，汁液迸發。光溜溜的腳丫子占滿了葡萄汁和果皮，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著瑩潤的光澤。
「啊呀呀，看起來衛生情況堪憂呢。」
文文興奮地拍著照片。
但是姜望舟卻面色嚴肅。
「靈夢，糟糕了。」
他趴在巫女的耳邊低聲說道。
「怎麼了？」
男人的氣息吹在耳垂上，癢絲絲的。少女的臉頰泛起了紅暈，卻也小聲問道。
「我本來就計劃著如果是釀果酒，就得找像你一樣的美少女用腳踩，然後好好宣傳一下，到時候肯定賣爆。咲夜這邊完全是掌握了財富密碼嘛。」
「……你，變態！」
靈夢給整無語了，狠狠瞪了姜望舟一眼。
「不用擔心，妖精們洗過腳的，並且發酵附帶的殺菌作用能讓酒液保持乾淨。這是最古老的釀造流程之一，人里的米釀不也是有類似的流程嗎？」
咲夜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了一瓶灌裝好的紅酒。
「這是我試製的樣品，請各位嘗嘗吧。」
變戲法般出現的小桌上，擺著醒酒器和幾支高腳杯。咲夜按照嚴格的流程，醒發葡萄酒的香氣，並為眾人倒好了酒。
姜望舟接過杯子，品著酒，只覺得香氣和口感無可挑剔。
就算用他來自外界的知識釀造，效果最好也不過如此了。
考慮到紅魔館也是從外界遷來的，咲夜的技術力恐怕和外界的酒莊不相上下。
「真厲害啊，這香氣的層次感太豐富了，我想單是從設備和工藝細節上就十分考究了……」
他直截了當地給出了好評，詳細地描述了自己的體驗。
「謝謝誇獎。」
對自己的手藝得到讚揚，咲夜很是受用，臉上也不自覺展出了笑容，讓姜望舟都為之一愣。
另一邊，鴉天狗記者毫無形象地豪飲著紅酒。
靈夢晃著酒杯，鄙夷著文文的醜態。
少女望著酒杯中如寶石般清亮的酒液，憂慮明明白白地寫在了臉上。
「過段時間等我這邊釀好成品，也請咲夜你過來品嘗一下吧。」
「靜候佳音。」
調查完紅魔館的情況，三人告辭離開了。
出了大門，文文簡單告別之後，就跑得沒影了，估計回到妖怪之山去炮製新聞了。
姜望舟和靈夢一道，向著神社方向走去。
「姜望舟，你有想法了嗎？」
「葡萄酒這塊我怎麼努力也是比不上紅魔館了。」
姜望舟坦誠道。
「唔……」
「但是靈夢你也不用擔心，有我呢。水果酒我還會嘗試的，但是米釀方面我已經有了想法。」
「是什麼呢？」
「秘訣就在這。」
姜望舟從隨身空間裡掏出了一枚果實。
「張開嘴。」
「啊？嗚……」
姜望舟把青色的果子塞進靈夢嘴裡，極硬的果肉咬開時，流出來了酸澀的汁液。
但卻有股莫名的香味。
「笨蛋！」
靈夢紅著臉，輕輕錘了姜望舟一下。
幸好那隻愛搞大新聞的天狗已經跑了，不然明天博麗巫女成婚的新聞恐怕直接傳遍整個幻想鄉了。
「嘗起來也不甜啊，這真的能用來釀酒嗎？」
打鬧之間，不忘正事的靈夢還是提問道。
「這是青橄欖，我有個想法……」
姜望舟想起了幻想入以前看見過的一個釀造配方。
就用我家的特產來給大家帶來驚喜吧。
「哼哼哼～」
文文哼著小曲推開印刷廠的大門，神色愉快地飛了起來。
最新的「文々。新聞」已經交付印刷了。
明天早上就能塞到各家各戶去了。
二流的記者報導新聞，一流的記者製造新聞。
只要這麼炒作一手，既能讓博麗神社和紅魔館的釀酒出名，又能給自己提供新聞素材。
這可是雙贏啊。
就算是名聲不好的記者，多做這種事就能獲得良好的人緣啊。
看來秋天的報導能源源不斷呢。
就在文文盤算著接下來如何操控，哦不，報導釀酒大戰時。
「咚！」
一聲沉悶的巨響迴蕩在天際。
隨之而來的，是自山頂方向激盪而起的狂風。
「啊呀呀～」
一把團扇出現在手中，半空中飛翔的文文翻身一揮。
憑空掀起的大風抵消了山頂來風，平復了周身的空氣。
少女的身姿也穩定在半空，她將目光投向了山頂方向。
然而在這個距離上，她什麼也看不到。
「出什麼事了？」
文文翅膀一揮，向著山頂方向飛去。她靈敏的記者嗅覺聞到了大新聞的氣息，急不可耐地想弄明白髮生了什麼。
好在半路上碰到了個熟人，省卻了趕路的麻煩。
「椛！山頂發生什麼事了？」
「是你啊……」
看清來者，站在樹頂的犬走椛臉上露出了難看的表情。
「山頂遭遇了入侵，一座……神社，連同一座大湖突然降落在了山上。」
犬走椛，妖怪之山的哨戒天狗，負責保衛任務。她的千里眼能看清遠處的場景，可以在敵人侵入妖怪之山前發出警示。
但是對於從天而降的入侵者，就算是椛也差點沒反應過來。
「啊呀呀，真是，記者的狂歡呢！」
向椛揮了揮手以示告別，文文向著山頂衝去。
……
「真是不自量力。」
在早苗面前，受傷的天狗在同伴的掩護下有序撤退。手握御幣的少女盯著逃離的敵人，沒有追擊。
半空中，沛然莫御的偉力之間的對抗也有了結果。
神奈子大人獲得了勝利。
守矢神社擊退了來犯的天狗……或者說，天狗們對侵入家園的敵人進行的試探攻擊，在兩個方向節節敗退。
強者在更高的層次上進行的交鋒以神奈子的勝利告終，而派出的雜兵白狼天狗也被早苗一人擊退。
「早苗，可以了，不要太過火。」
「明白了，神奈子大人。」
少女操控著能力，輕輕落地。
「接下來就是談判時間了呢。」
神奈子的聲音在耳邊說道。
「我相信，只要這幫天狗的腦子沒出問題，就該知道和我們作對百害而無一利。相反，只要她們知道我手頭擁有什麼，我們就能從天狗身上收穫源源不斷的信仰心。」
「早苗，接下來，你的任務，就是去山下，嘗試把那座博麗神社給降服了。」
「我明白，神奈子大人。」
早苗輕輕點頭，暗淡無光的金眸也將視線投向山下的方向。
「我會讓那個完全失掉信仰心的神社關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