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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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問那件襯衫嗎?它是件用大紅色帶印花圖案料子,料經手工縫製的衣裳,也是為師委託千禧年某位學生專門定製在今天用的……很意外嗎?」

  我睜開眼揉了揉,回復道。

  「噢,我還以為你都看過了……那些東西。」

  晚風吹過摺疊椅,靠海的樓頂格外寒冷,我只好裹緊了些浴衣,嘆氣著說。

  「不過沒關係,我們繼續吧。對,聊聊在師在獨自到達度假酒店後,面臨的首個<意外>……」

  「請再看一眼吧,一定是哪裡弄錯了……」

  「先生,我十分確定,機器上顯示您預定本店的總統套房,當前僅支付了全款一半的定金。」

  「你的意思是,剩下的一半需要我自己出錢補貼?」

  「這位客人,您的信息已經錄入系統,如果不支付剩餘款項的話,將面臨高達總價八成的違約金賠付,及本酒店的終身禁止入內……」

  「好啦好啦我付錢就是了。」

  身處酒店大堂的老師,抽出櫃檯筆座里的原子筆,在表格上填寫著個人信息,再將單據推到滿臉不耐煩的前台機器人手中,在對方液晶顯示器般的臉掃描過後,冷冰冰機械聲朝他問道。

  「請問這位先生使用現金,支票,還是……」

  「刷卡!」

  「哎,搞什麼啊……」

  暗中咒罵某人辦事不利,極不情願的掏出金卡划過POS機,一想到日後該如何應付千禧年的管帳婆,腦袋便又開始陣痛起來,煩躁大人索性將手中用完的筆朝桌上摔去,以表不滿。

  「砰!」

  原子筆落在桌面,發出了不屬於它能製造出的巨大噪聲,震傻了方才還火在氣頭的老師,倒是前台機器人反應迅速,在聲響瞬間就躲到了桌下。

  而直至原子筆沿平面滾動,墜落地磚發出二次聲響,確認剛才異常動靜與自己無關的老師這才緩過神來。

  如果沒聽錯,那剛才一定是有人在酒店裡開了槍……但這裡是基沃托斯,所以出現槍聲並不算是稀奇事。

  老師彎腰撿起無辜原子筆,又起身反手叩桌,使喚桌下膽小之人。

  「你……忘記給我房間鑰匙了。」

  整理好包含鑰匙在內的一眾零碎物件,大人決定去聲音的源頭看看:那動靜……搞不好是自己認得的熟人幹的。

  老師如是想到,乘坐手扶電梯來到酒店二樓,迎著因騷亂四處逃散的,由一般顧客構成的人流,並找到了作為槍擊發生地的餐廳。

  空蕩餐廳內,幾名穿著格黑娜校服的少女正手持武器,圍堵住酒店服務生,試圖從那隻滿臉無辜的狗狗嘴裡逼問出些什麼。

  其中,為首的銀髮少女情緒頗為激動,只見她岔開併攏雙腿,慢慢放低手裡那支冒著硝煙的來福槍,槍托抵地,倚靠被深色褲襪包裹的修長大腿放置,並從右肩掛著的挎包里掏出控制器一般的黑紅物件,緊握住即將按下按鈕的她,忍耐已經到達了極限。

  「晴奈!快放下那個!你想把為師也炸飛嗎?」

  少女們接連回頭,身披外套的晴奈更是萬分驚訝,頓時矯正成與大人相處的平和語氣。

  「哎呀,這不是老師嗎,您怎麼會在出現在聖三一的假日酒店?」

  「是老師!這個點來餐廳肯定還空著肚子,一起去吃點什麼吧!」

  「呵呵呵呵,泉可真熱情呢,不過我早餐也還沒有吃·飽·哦,老~師。」

  「明里!別再調戲老師了,他都沒來得及搞清楚現狀呢!」

  美食研究部眾輪番與大人打著招呼,可老師清楚僅僅這種程度的交互,不論是在信息層面還是在事現實層面,都對改善當下處境沒有任何幫助。

  於是大人趁她們注意轉移之際,先朝被困少女包圍圈的服務生擺手,示意其為遠離麻煩的好時機。

  待狗狗推著餐車離開,再不緊不慢向美食研究部眾作出答覆:

  「別急,等晴奈放下引爆器為師再回答你們。」

  「我明白了。」

  晴奈將控制器塞回挎包,收起幾分狂氣,並向老師面露自信微笑,隨即另外三位有角少女也跟著收起了武器,大人戰術立見成效:一旦美食研究部部長願意收手乖乖聽話,剩下幾人便再無威脅可言。

  「為師——」

  「哼!不愧是格黑娜的問題兒童,走到哪都改不掉自身的好鬥本性。」

  可正當老師順利最後的排除無關人員,並解除掉美食研究部的危險武裝,先早坐靠牆那桌几近被大人無視的某個不起眼傢伙,卻在此刻衝上前來理論,再次打亂他的節奏:

  「唉?那個小個子……是誰?難不成是老師認識的人嗎?」

  「喂!金髮女,叫誰小個子呢?!!」

  聽聞鱷渕明里腹黑髮言的少女勃然大怒,倒是與其相伴成員里的另一人更為冷靜,以萬年不變的慵懶口吻提醒她道:

  「喜美你自己也是金髮哦……」

  「好煩吶夏!幹嘛要給敵人幫腔……照這麼說對面還不是有個小矮子在嗎?」

  「哈?你這混蛋說什麼呢,開槍射你哦?!!」

  未有參加爭執的純子感到莫名冒犯,面對本地學生的挑釁,她選擇用雙槍加倍奉還。

  「怎麼,問題兒童想打架了?欠收拾的傢伙!剛才明明是你們先開槍的吧?喂,夏你別光看著,快來幫幫忙啊!」

  「唉,真是沒辦法呢。」

  定睛看去,原來是放課後甜點部的四小隻齊聚一角。

  隨著她們的亂入,現場氛圍混亂不堪,兩撥人馬劍拔弩張,餐廳如高壓鍋爐般隨時有爆炸可能,無法放任局勢惡化的老師,只得親自出手對眾學生良言勸和。

  「按紙面數據來看,純子還是比喜美要高些……不過這有啥好吵的?甜品部的各位,請不要把格黑娜的學生當作敵人……」

  「和紗醬不要亂動呀,衣服還沒弄乾淨……和紗醬?」

  在夏為喜美架好防爆盾後,沉寂許久的黑衣少女終於站起,動作拉伸堆疊衣褶,使夾雜其中的陶瓷殘渣灑落在地,她不顧身旁持手帕給自己擦拭飲料污漬的愛莉阻攔,一邊架起肩掛機槍瞄準格黑娜幾人,一面向大人展示自己手裡只剩下圓環把柄的茶杯碎塊,說道:

  「我說老師……你是不是太偏護那些傢伙了?」

  她緊咬尖牙,從兜帽下露出的半張臉殺意滿滿:那並非和紗能露出的表情,而是唯有在昔日的傳奇太妹<凱西·帕魯格>生氣時才會露出的兇狠模樣。

  「和紗你衣服上的是……好吧,美食研究部的各位,把槍放下!還有甜品部的各位也是哦?!!我現在宣布,沒有為師的允許,今天你們誰都不許再開火!聽明白了嗎?為師重複一遍,沒有例外,誰!都!不!許!再!開!火!」

  展示完大人氣魄,確認眼前眾學生再無爭執可能,老師才總算確認自己控制住了場面,秉承諸事皆有因果之信念,已將事實推理出九成多的他,朝所屬格黑娜方的領頭少女直言道:

  「剛才是晴奈開的槍吧。」

  「是。」

  「朝著哪打的。」

  「天花板,這位~同學的茶杯損毀一定是因跳彈而造成,還請老師相信我,我對您絕不會有半句假話。」

  「好了好了,所以晴奈不是<故意>去打壞她茶杯的,對吧。」

  「是。」

  「那就請晴奈先向這位……和紗同學,賠罪吧。」

  少女抬手振臂,散開一頭漂亮銀髮,端莊姿態好是優雅,叫人分不清晴奈與甜品部的四小隻,到底哪邊更具有聖三一貴族大小姐的資質。

  當然少女也不負寄予厚望之大人,塌下面子微微前傾身體,好好把握住了同本地學生講明誤解的機會:

  「啊啦,和紗,鄙人射術尚存瑕疵,弄髒你的衣服也非我本意,還請和紗醬能大度原諒……老師,這樣足夠了嗎?」

  大人轉而朝向聖三一方少女,板起臉等待受害者表態,可等來的卻是先一步替友人出頭的喜美發出的質疑。

  「和紗醬是她能叫的?再說她哪裡有點道歉的樣子,老師!難道認為我們這樣簡單就能被糊弄過去嗎——」

  「喜美!反正甜品部出來玩也有帶泳衣的吧,常服外套髒就髒了,不如脫下來交給為師幫她清洗……和紗,你自己還有什麼其它意見沒?」

  「該怎麼回應才好?老師都把話說到這種地步,壓根沒想給我留出反駁的空間吧。」

  「那為師就默認你接受晴奈道歉了。」

  聽罷和紗默默放下兜帽,支楞起壓扁貓耳,脫掉沾滿污漬的外套柔成團丟到大人懷裡,回到座椅邊去,再沒好氣的撇上晴奈一眼。

  同樣對事件處理結果不滿的喜美,仍舊在原地同餓人們僵持著,還吐出舌頭做起鬼臉威嚇起偏心教師。

  「你這屑大人!」

  「咳咳,既然大家都是到海邊來玩的就別因小事傷了和氣,反正最後不都要和為師一起行動?抬頭不見低頭見的……美食研究部也好甜品部也好,不都是和飲食有關的社團,來和對方分享下自己到訪假日酒店原因,互相增進了解如何?還是說要為師先做個示範?」

  見眾少女中無人回應,大人便自說自話的介紹起他與假日酒店間的繁雜關聯。

  「該稱作是運氣好嗎?前段時間在克羅諾斯學院組織的活動里,為師莫名其妙的中了名為總統套房兩天一夜無料使用的頭等獎,不過待為師登記完個人信息,她們卻在最終執行階段耍起了花招……」

  「呃欸欸欸?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老師?」

  「說來丟人,愛莉……我到酒店才知道她們只付過一半的費用,為師後來和克羅諾斯學院那邊通過電話,她們卻表示活動根本就沒有什麼抽獎環節!所謂的大獎不過是吸引我到這來的圈套,這叫已交付另一半入住費用的為師……深陷泥潭中無法脫身啊!」

  「嗚啊,老師好可憐——」

  「哼,愛莉別同情老師,就算被騙也是他活該!」

  「被喜美醬討厭了呢……那,那敢問美食研究會幾位又是為了什麼而來的假日酒店?」

  「老師老師!那件事就讓我來回答吧!」

  泉大步向前,袒露胸口處兩塊脂肪劇烈晃動,引得一旁喜美投來鄙夷目光。

  「噢!泉嗎?解答的事拜託你了!」

  無論是到海邊遊玩的第幾次,泉總會心急火燎的比其它三人更早換上泳裝,大人結合起美食研討會眾比自己缺少的隨身行李,隨即推測,她們已經先行入住進了假日酒店的客房……甚至有可能昨天就到了。

  「都是純子的主意哦,她在網絡留言板翻到了美食討論角里無人問津的冷門帖,帖子揭露了這家才開業不久的店的主廚特殊身份:據說假日酒店請來了某個外地超有名的大廚坐陣。」

  「這隻為探尋美食存在的鼻子嗅覺可超靈的哦!不論是在現實還是在網絡,我都不會漏掉任何與美食相關的信息。」

  「嗯嗯!當純子剛把這個有趣想法告訴我們,晴奈就爽快就答應帶大家一起實地探訪假日酒店,品嘗神秘大廚的手藝!」

  「她對美食還是一如既往的執著呢,不辭辛勞大老遠跑到其它學院的自治區……可是你們為什麼要找服務生的麻煩?是嘗過惦記大廚的餐品發現手藝不好嗎?」

  「不是的老師,大家生氣是由於沒辦法正常點餐,因為帖子上有寫到過,指名主廚烹飪餐點的前提條件是——」

  「是需要和工作人員對過名為<隱藏菜單>的暗號,對吧!」

  「哈,小夏知道的還真清楚,看來甜品部幾位也讀到過那篇帖子,同樣為了網絡傳說中的餐品光顧酒店……可那後來呢?後來怎麼樣了?」

  「後來不管大家怎麼問,還用虛假宣傳投訴作要挾,服務生都不承認酒店有<隱藏菜單>的存在,搞得晴奈心理落差太大,才使用暴力手段逼問……不過老實說,在知道這裡沒有<隱藏菜單>後,我也好失望啊。」

  「都說了匿名版的消息可信度存疑,夏偏不信!這下好了,害的我白跑一趟。」

  「喜美一點都不懂得浪漫呢,要是沒來會錯過和老師的偶遇哦……」

  「哼,那種屑大人不見也罷!」

  說著說著,喜美開始埋怨起夏,試圖將責任全都推到她的身上,但自命悠閒的夏哪裡吃這套,她只是背起防爆盾扭頭就走,讓局面重新回到喜美一對四的劣勢狀況。

  見狀大人趕緊挪步至甜品部圓桌那側,提前搶下美食研方訓斥話語的發言機會。

  「為師可算明白了,剛納悶甜品部為何要挑角落採光較差的位置落座,怕熱的和紗還專門戴上兜帽遮住臉,合著你們幾個早就潛伏在餐廳,等著美食研究部幫你們試探清<隱藏菜單>的虛實,好坐享其成收漁翁之利是吧?」

  「拿不懂規矩的問題兒童探路有什麼不好?沒人強迫她們那樣做吧?」

  「話雖如此,這下雙方……不,三方立場終於達成一致了呢——現在所有人都是被某人出於什麼原因給誘騙到這家酒店來的……」

  「……很抱歉!剛才投訴主廚的客人還在嗎?」

  此刻,用餐區外傳來了某人的呼喊,聲音以不亞於早前晴奈鳴槍製造的震懾力,它也中斷在場少女們的嘰喳吵鬧,並伴隨複數腳步聲的接近而越顯清晰。

  「我是今日臨時頂主廚班的兼職,主要負責出餐前菜品的質量監管,按照酒店規定,不允許兼職單獨為具體一兩位顧客加工食材……啊不對,這件事就算是原酒店主廚也不行……」

  聲音在鏤空大廳的一二樓上下打轉,緩降驟升,任誰都能聽出那人有多慌忙:她氣息緊促,急躁到沒能組織好語言,也不顧所訴對象是否仍留在餐廳,只是拼命表達去她在為自身無權決定之事而兩頭犯難的境地的無奈情感。

  「……所以擔任主廚的我會親自來替酒店給您一個解釋,還懇請客人能撤回投訴——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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