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昨夜今時游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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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霧漸消,桃林靜謐,豆蔻般的桃粒辭去繽紛的花瓣,孕育出新的生機,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

  陽光普照,溫暖的桃林里,一個青年盤膝而坐,冥想武學,不知身外之事。

  「相思無用,唯別而已;別期若有定,千般煎熬又何如;莫道黯然銷魂,何處柳暗花明。」

  青年念罷,長嘯一聲拔地而起,身形兔起鶴落,雙掌左右翻飛,整個人在桃林中靈巧穿梭,繁密的桃枝竟沒有碰到他半片衣角。

  微風蕩蕩,掌勁飄忽,青年沉浸在掌法演練中渾然忘我,便連身旁多了一人一雕也毫無察覺。

  青年自是卓玄青,排除熱息後,又兼兩日的修養,身體已然生龍活虎,加上服用蛇膽後功力大進,自是坐立不住,早早便來修煉神功。

  「六神不安!」

  卓玄青輕喝一聲,身形快速變換,雙掌同時出擊,身前頓時殘影重重,宛如三頭六臂,晃得人六神無主,不知何處才是真身。

  「杞人憂天!」

  「無中生有!」

  「魂不守舍!」

  卓玄青呼吸吐納,《黯然銷魂掌》的招式在他手中一一演練,雖略顯生疏,但在充沛的內力催動下,也頗具威勢。

  隨著招式的演化,仿佛看到一個人從出生時的懵懵懂懂,到成長路上的不斷蛻變,最終天地孤影,蒼茫獨行。

  卓玄青練到第七式「徘徊空谷」,便覺招式艱澀難懂,再充沛的內力也無法發揮其妙用,只得空有其形,而無一絲神韻。

  他倒也不急,知道這等神功需有高深的境界才能施展,遠非當下自己所能領悟,權當熟悉招式便罷。

  就當卓玄青演練到最後一式「孤影只行」的時候,忽然腹內陣陣絞痛,充盈的真氣散亂無章,氣血猛然倒流,幾欲令他再次吐血。

  卓玄青連忙端坐調息,撥正體內氣血,暗道這最後一式端的邪異,毫無徵兆地便令他內力紊亂,氣血倒流,若非他及時收功,說不得便要走火入魔,爆血而亡。

  遠處的終南仙子似也察覺到了不對,連忙走上前來,關切道:「玄青,你怎樣了?」

  卓玄青見是小龍女來了,心中一暖,道:「不知怎的,師父的掌法練到最後一式,真氣驟然散亂,方才險些遭到反噬。」

  當下,卓玄青便將自己練功的經歷,以及氣血倒流時的感受,詳細說與小龍女聽。

  小龍女聽罷,心中亦是不明所以,便替卓玄青把了把脈,暗想著楊過平日練功並無不妥,那掌法自己也看過,怎會有此怪事?

  不過她倒是知道,楊過的《黯然銷魂掌》靈活多變,與眾不同,尤其最後一式「孤影只行」,更是玄之又玄,難以明悟。

  她想到了楊過曾說的「心魂有缺」,難道,問題是出在卓玄青的身上?

  又何謂心魂有缺呢?

  這些他當時都並未明說。

  小龍女把脈片刻,感覺到卓玄青氣血漸漸平順,身體也並無大礙,便道:

  「你師父的絕學高深莫測,我也未曾領悟許多,那掌法一共十七式,越到後面威力越大,也越難以駕馭,若最後一式過於兇險,便且只練前十六式罷。」卓玄青回想方才的情形,不禁暗暗後怕,對小龍女的話語深以為然。

  二人休息片刻,又一起用過酣蜜,甘甜的漿液流入腹間,化作絲絲熱流,浸潤著四肢百骸,令人精神一震。

  卓玄青再次提及下山之事,言辭懇切,一刻也不想耽擱,畢竟事關小龍女生死,按照師父的推演,小龍女只有兩年生機,若兩年之內不能到達金剛宗,尋到那一線機緣,便會如他一般身死道消。

  卓玄青之前養傷耽擱了兩日,便已心急如焚,如今身體恢復,自是迫不及待要下山。

  然而小龍女的意思,是要先去一趟臨安,赴一燈大師之約,然後再去金剛宗,這一迂迴,大半年的時間便過去了。

  卓玄青也曾勸說,先去金剛宗再赴大師之約,但是這樣一來時間上卻來不及,按照一燈大師信中所說,要在八月十五中秋節,聯合丐幫、全真教、羅生門等眾多門派,在臨安舉行武林大會,共抗魔教,若先去金剛宗,定然來不及赴約大會。

  其實在卓玄青看來,既然師父已逝,小龍女也功力不再,就沒有必要再去赴約,而小龍女執意要去,是因為她經過這兩日的思考後,做出了一個違背門規的決定:要將古墓一脈陣道傳承送去臨安,親手交與羅生門掌門廖無計。

  天下將亂,為民之生計,當打破隔閡,同心相攜,陣法之道若應用得當,便猶如神助,比之對敵廝殺要事半功倍。

  而亂世之時,更有無數百姓家破人亡,生靈塗炭,若能將陣道一脈傳承發揚,不知會庇護多少天下蒼生。

  知道這些,卓玄青心中萬分感慨,世人只知終南仙子傾國傾城艷美無雙,是毫無爭議的江湖第一美女,卻忽略了她美麗的外表下,那顆救苦救難的慈悲之心。

  已識乾坤大,猶憐草木青,這才是真正的俠者,是普渡眾生的仙子。

  小龍女心懷眾生,而卓玄青卻更關心她自己,好在勸說了半日,小龍女終是答應明早下山,卓玄青焦急的心才稍稍安頓下來。

  心弦一松,卓玄青腹中頓生飢餓,小龍女酣蜜雖好,卻數量不多,更難解他口腹之慾,瞥見不遠處一條小河流淌,便笑道:「玄青去河裡捉幾尾魚,烤來吃食,也讓師娘嘗嘗徒兒的手藝。」

  小龍女看到卓玄青飢腸轆轆的樣子,這才猛然想到他與自己不同,不僅年輕氣盛,需要魚肉充飢,更不曾登臨化境,有著駐顏辟穀的身軀。

  想到這裡,小龍女不禁暗暗自責,自己獨自生活日久,竟忘了考慮這些。

  卓玄青走至河邊,見水流清澈,魚翔淺底,心中不由暗喜,這與世隔絕之處,魚兒未經捕撈,果真生得肥大異常。

  當下便制了根矛杆,脫下鞋襪,跳入河中捕魚去也。

  不多時,岸邊炊煙升起,幾條肥美的魚兒漸漸飄出香氣,誘得一旁生火的卓玄青口齒流涎。

  他這幾日只飲酣蜜,口中本就單調,加上練功消耗巨大,美食當前,肚中早就敲起鑼鼓。

  卓玄青耐下心來將肥魚烤得外焦里嫩,看到桃林中的小龍女在為他縫補衣物,便強忍著饞蟲,將一條最為肥美的魚兒送去她面前,笑道:「師娘,山中有珍味,嘗一嘗青兒的烤魚。」

  小龍女微微一笑,卻搖頭道:「你且享用便是,師娘破境之後便已辟穀,呼吸天地,採集日月,若非功力盡失,便連酣蜜也不會服用,五穀魚肉於我來說,反成負累之物。」

  卓玄青嘖嘖稱奇,他不懂得這般高深的境界,暗道師娘辟穀也是好事,沒有口腹之慾,省卻人間多少煩惱。

  於是,卓玄青不再推辭,張開大口便咬將下去,然而,他這一口卻咬了個空,面前香噴噴的魚肉憑空消失,只有手中的木棍孤零零杵著,仿佛在捉弄他一樣。

  卓玄青轉頭看去,卻見一旁的神鵰巨喙開合,脖頸吞咽,不知在吃著什麼,見他看去,不屑地仰頭朝天,滿是高傲。

  卓玄青自然不敢去找這位大爺麻煩,不知想到了什麼,怪叫一聲,連忙朝著河邊的火堆跑去。

  但還是晚了一步,一陣大風吹過,那神鵰仿佛憑空出現在烤架旁,巨大的喙嘴風捲殘雲,頃刻間便將幾條肥魚吞入腹中,一根骨頭也沒剩。

  神鵰食得美味,快活地叫了兩聲,見卓玄青還在火急火燎往這邊跑,眼中甚至不屑,巨翅一展便揚長而去。

  卓玄青大怒,急匆匆跑到火堆旁,卻早已雕去魚空,看著滿地狼籍,不由得一陣苦笑。

  白鶴棲樹,走獸尋菇,山林間鳥語花香,百花齊放,甚是怡人。

  正是練功的好時候,卓玄青捉了幾尾魚,匆匆烤熟吃罷,便又開始演練掌法。

  他之前對練功並不上心,功力也差強人意,便如人生般隨遇而安,無甚追求。

  然而今時不同往日,他馬上就要和終南仙子一同下山,這一路萬里迢迢,不知會遇到多少兇險,仙子功力盡失,需要他來保護,而以他目前的能力,真能擔此重任嗎?

  卓玄青捫心自問,不禁暗暗焦慮,他這幾日雖功力大進,奈何底子太薄,現今勉強能和公羊猛之流一戰,遇到那司徒父子,便無可奈何。

  現在最缺的便是時間,以他當前功力精進之速,若給他兩年修煉,何愁前路險阻,然而小龍女的生機卻一日也耽擱不得。

  卓玄青心中急切,招式也變得凌厲,恨不能一朝便練成絕世武功,擊退各路強敵,保護他美艷的師娘。

  繁茂的桃林遮蔽微熱的陽光,輕風徐來,無數枝葉搖晃,恍若一場幻夢。

  青年穿梭其中,醉心武功,靈活的身軀閃轉騰挪,陣陣掌風也如影隨形。

  心無二用,不知時光流逝;神遊天地,不分風雲晝夜。

  良久,青年緩緩收功,盤膝坐在樹下冥想,天地之間,日月星辰,神念須臾便至。

  忽而微風撫面,鳥語花香;忽而白雪皚皚,凜冬難行;掀開氈門,燈前美人守候;荊棘藤蔓,月下孤影只行。

  冥冥中,似乎有人在呼喚自己,越來越輕,也越來越近,青年神念歸真,潮海消退,睜眼一看,原來是師娘走到跟前,便笑道:「師娘,天色尚早,青兒多練幾遍再回古墓。」

  小龍女看了卓玄青好一會兒,確認他並無異樣,才道:「青兒,你已經坐了一日一夜。」

  卓玄青大吃一驚,卻知道小龍女不會騙自己,他看了看天色,竟是清晨薄霧,太陽尚未升起。

  他竟真的在桃林里坐了一日夜,自身卻毫無所覺,只感一瞬之間便到了第二日,古有觀棋爛柯的故事,若不虛傳,便應如是。

  小龍女關心道:「恐是你昨日練功心切,耗神過度,須知騏驥千里,非一日之功,日後切莫如此。」

  卓玄青點頭應下,心中卻覺並非如此,他一時間理不出頭緒,便也不再去想。

  今天是下山的日子,他一夜未歸,小龍女定也在旁陪了一夜,想到這些,卓玄青心中甚是感動,暗道師娘對自己這般恩重,日後山高水長,自己定也要保護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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