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大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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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諒我,傻貓,這是最後一次了。」

  她照常起床,從乾媽那繼承的屋子裡和往常一樣滿是植物的芬芳,她抽動著自己的小貓鼻子,享受著這股清香,作為獸人,她很喜歡這種自然的味道。

  洗漱完畢之後,她看了眼時間,去到屋子前叫醒了自己的女兒,女兒和她長的幾乎一模一樣,唯一的區別就是她是一頭銀髮碧藍眼眸,而女兒是黑髮紅瞳,除此之外女兒簡直就是小時候的她。

  女兒揉著眼睛打著哈欠,不情不願的起床,這個年紀的孩子似乎總是睡不夠,她記得自己的丈夫曾經也笑話過自己是只睡不醒的小懶蟲。

  她沉浸在回憶中,臉上露出傻笑,但隨即又神色黯淡了下來,她體質很差,曾經發過兩次高燒,好不容易都挺了過來,但記憶都出現了問題,第一次高燒後她遺忘了親生父母和自己的身世,只記得自己遇到了那個不嫌棄自己獸人身份的丈夫,然後又被乾媽認作乾女兒;第二次高燒是在乾媽壽終正寢和丈夫因故去世後,傷心的她大哭一場,高燒不退,痊癒之後忘記了自己丈夫的一切記憶,記不得他的模樣,記不得與他相遇的事情,甚至忘記了他因為什麼而去世。

  她因此消沉了很長一段時間,但生活總得繼續,好在自己還有和他生下的女兒陪伴,從自己去世的乾媽那繼承的屋子和廚藝讓她不至於為了生計發愁。

  女兒扯了扯她的袖子,她的意識從回憶中脫離,對女兒歉意的一笑,揉了揉女兒的小腦袋,開始烹飪起了早餐。

  早餐是煎蛋加麵包,再樸實不過的料理,雞蛋是昨天在市場買的,麵包是自己做的,這是她從乾媽那學會的手藝,也是她每天的收入來源。

  身邊的女兒乖巧的擺好餐具,坐在椅子上前後擺晃著小腳,她兩隻小手托著下巴,稚氣未脫的開口。

  「好了麼?媽媽,我有點餓了。」

  「馬上,乖女兒再等一下。」

  她給煎蛋撒上些許食鹽,不需要多餘的調味,一點點鹽就能讓煎蛋變的美味,油脂讓雞蛋的蛋白受熱凝固,根據煎制的時間不同,就可以讓雞蛋有兩種截然不同的風味。

  她更喜歡多煎一會,再翻個面,讓蛋黃也和油脂擁抱,最後得到一個蛋白有些許金黃焦香,蛋黃完全凝固的煎蛋;但她的乖女兒就更喜歡蛋白剛剛凝固,蛋黃處在些微溏心的狀態,小孩子似乎很喜歡半凝固狀態的蛋黃的口感。

  煎制好的雞蛋和麵包片擺進了餐盤,她和女兒享用著早飯,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

  「乖女兒今天有和別的小孩子一起玩麼?」

  「沒有,感覺他們太幼稚了,我更喜歡一個人待著。」

  她苦笑,自己的女兒確實有些孤僻早熟,只有在丈夫和乾媽面前才會偶爾撒嬌,她總有種很奇怪的感覺,自己的女兒仿佛就像另一個性格的自己,也許是因為和自己長的太相像了吧,她這麼向自己解釋。

  吃完早飯後她開始準備起了今天要烘焙的麵包,女兒偶爾會在一旁幫忙,她捏了捏自己女兒的小鼻子,麵粉也跟著沾染上去,女兒像只小花貓,被麵粉弄的鼻子痒痒打起噴嚏。

  不滿的小傢伙往她臉上也抹了一把麵粉,兩隻花貓嬉戲打鬧,日子似乎也沒那麼孤寂了。

  她照常出攤售賣麵包,顧客很多都是乾媽在世時就積累下的固定客人,她也曾擔心自己會不會讓這些客人失望,但據客人們說,她的手藝比起乾媽是青出於藍,她對此並不太相信,總覺得是客人們因為乾媽去世的緣故安慰自己。

  女兒今天也不知道去了哪游晃,和別的小孩不同,女兒特別喜歡一個人閒逛,她倒也不擔心,女兒比一般小孩早熟的多,都不需要自己教怎麼避開危險,獸人即使年幼,也比一般人力氣大不少。

  而且她有種奇怪的直覺,女兒自己閒逛不會出現什麼安全問題。

  小傢伙有時候會停在某些看起來最普通不過的東西旁邊靜靜觀察,一動不動的能看上好久,對她來說似乎這個世界很是新奇。

  和她一樣年紀的孩子大多活潑調皮,女兒的早熟孤僻顯得和周圍的孩子格格不入,加上她獸人的身份,女兒其實是有些被小孩們排擠的。

  她也曾因此苦惱,覺得自己對不起女兒,女兒倒反而很是豁達,用小傢伙的話來說就是「無所謂,反正我本來也不想和那些小屁孩混在一起。」

  這話倒真不是出於安慰,女兒是真的不願意和別人交流,小傢伙骨子裡有一股仿佛與生俱來的冷傲和孤僻,這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不是後天能培養出來的。

  不過她也沒想著糾正,反而覺得這才是女兒該有的性格,隨她去吧,只要小傢伙能平平安安的長大就最好了。

  她售賣完了今天的麵包,像往常一樣前往市場買菜。

  年輕的母親正在為今晚的菜譜思考,不知為何最近的她總是做噩夢,夢中總是會出現戰爭,閃動破碎的紅色血液,戰場上遍布的黑色觸手,和一個有著四眼,通體雪白,卻又在身上閃耀著魅魔一樣紅色條紋的女人。

  她搖了搖腦袋,試圖把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甩出去,採購晚飯的食材才是當務之急。

  她路過了一間似乎已經很久沒有人居住的屋子,鬼使神差的,她突然想進去看一下這間屋子,她也不知道為什麼。

  推開有些破舊的木門,這間屋子甚至沒有鎖,為什麼?

  疑問籠罩在她的心頭,屋裡一進去就能看到各種奇奇怪怪的儀器,但已經落上了一層灰塵,她莫名覺得這個地方很眼熟。

  大廳的窗邊一個有破碎的燒瓶,裡面有一株枯萎的野草,原本的主人應該很珍惜這株小草,細心的照料之下都開出了白色的小花,可惜現在已經枯萎。

  她莫名的感到悲傷,就好像每天給小花澆水的人是她一樣。

  她走進廚房,極為熟悉的打開了櫥櫃,從裡面看到了三個人的餐具,有一套是老式的風格,另外兩套應該是後面才買的,而且這兩套購買的時間應該也有先後分別,看起來這間房子先後有過三個成員,但飯桌前又只擺了兩個椅子。

  她越來越疑惑,自己為什麼會對這間沒人住的屋子這麼熟悉?

  丈夫在遇見她之前是住在哪裡的?

  丈夫是什麼工作?

  紛亂的思緒讓她的大腦幾乎爆炸,她頭疼欲裂,恍惚間她聽到了鬼魅而又戲謔的輕笑,抬起頭,那個夢中的女人倚靠在大門前,雙手抱在胸前兩腿交叉站在那裡,仿佛正在嘲笑她的無能。

  那個女人這次的形象更加清晰了,不同於夢中模模糊糊的外貌,這次她能直接看到它覆蓋全身的白色短絨毛,就像是披了一件白色的緊身衣,但背後的兩條尾巴又讓她看起來仿佛一隻站立的動物,或者說,更像一隻人立的貓。

  它看到她抬起頭,對她輕蔑的嘲笑,身上瑰紅的紅色發光紋路讓它看起來如同現世在人間的惡魔。

  她感到毛骨悚然,這是什麼東西?

  不如說是什麼怪物?

  它看到她臉上的驚恐,笑容更加肆意扭曲,眼眸下方的兩條眼縫睜開,四隻眼睛都是野獸一樣的暗紅豎瞳。

  它用四隻眼睛盯著她,嘴巴如同惡魔一樣咧開,裡面滿是厲齒尖牙,它只對她說了一句話。

  「你還要裝睡到什麼時候?」

  她的思緒仿佛被這句話切碎,破碎的記憶如同鏡面一樣閃爍,她在記憶中看到了自己,看到了自己和丈夫的初次相遇,她終於看到了自己丈夫的臉,隨即劇烈的頭痛籠罩了她,耳邊惡魔肆意的嘲笑讓她更加痛苦。

  「媽媽?你怎麼在這?你買好菜了麼?」

  隨著女兒的一句話,她仿佛被拉回了現實世界,她還在那個木屋門前停留,門上好好的掛著一把鐵鎖,夕陽的餘暉照耀在她身上,橙色的光卻沒有給她一點溫暖,她只感覺到寒意。

  她開始恐懼,自己如果從來沒有進去,那剛才的一切是什麼情況,是魔法?

  是鬼怪?

  又或者是她在門前突發了一次癔症,剛才的一切都是病人的幻想?

  為了不讓女兒擔心,她盡力擠出笑容,摸了摸女兒的小腦袋,帶著女兒去了菜市場。

  今晚她翻來覆去,好不容易才進入睡眠。

  這一次她沒有看見夢中的那個女人,四周一片黑暗,她正為此安心,卻突然發現自己正懸在戰場高空,地上是橫屍遍野,血液肆意流淌,像一幅扭曲瘋狂的畫作。

  她被恐高的本能和地上可怖的景象嚇到,下意識的想抱頭蹲下,卻看到自己的手肘上滿是白色的絨毛。

  原本站於高空之上的她突然又仿佛站在了黑暗的水面之上,她抱頭蹲下,卻看到一幅更為駭人的景象,水面上映照出的不是她熟悉的模樣,而是那個四眼如貓的怪物。

  她聽到自己前方傳來聲音,是她自己的聲音。

  「害怕了?這可都是你親手乾的。」

  她抬起頭,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站在自己面前,「她」輕蔑的看著自己,臉上滿是嘲笑,仿佛是人類對囚籠中怪物的本能鄙棄,「她」又補充了一句。

  「是你親手殺了他們。」

  漆黑的水面猛的被照亮,水下的屍體們全部站立而起,抬起已經沒有任何生氣的臉龐仰視著她,高舉雙手,似乎是在渴求氧氣,但更像是……向她索命。

  她被噩夢猛的駭醒,周圍依舊是令人熟悉且安心的布局,女兒正在她旁邊睡的香甜,她渾身冷汗,抱緊被子,黑暗之中仿佛潛伏著怪物,只有女兒在她的旁邊,輕微的呼吸聲告訴著她,這裡是現實。

  她無聲的哭了起來,她甚至不敢放聲,生怕吵醒了身邊的女兒。

  我的丈夫,你在哪裡?我……好害怕。

  她一夜無眠。

  當早晨的第一縷陽光從窗戶照入,她終於下定決心,她一定要去那間屋子看一看。

  她喚醒自己的女兒,囑咐她在家裡好好待著,她有事要出去一趟,女兒揉了揉朦朧的睡眼,點了點小腦袋,隨後又進入了夢鄉。

  她顧不得洗漱,急匆匆的出了門,走到了那間看起來毫不起眼的小屋前。

  門上的鎖依然靜靜的執行著守衛家門的任務,好在她是獸人,強行擰開一把鎖對她來說並不難。

  她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居然會因為莫名其妙的臆想就擰開別人家的門鎖,還要闖入其中,但心中關於真相的渴求逼迫著她的心靈,就像狼群驅趕著獵物,逼迫獵物往它的陷阱前進。

  她走了進去,屋內和她的臆想一模一樣,無論是那朵枯萎的小花,還是那些奇奇怪怪的儀器,甚至是那三套和她幻覺中一模一樣的餐具。

  她越來越迷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突然有了一種巨大的恐懼,仿佛自己的一切都是被人提前寫好的劇本,一切原本都已被安排好,而她在機緣巧合之下窺探到了劇本的一部分,她討厭這樣。

  她這時注意到桌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本奇怪的書,書籍的封皮看起來是某種動物的皮,她本能的厭惡和恐懼這本書,仿佛她以前見過這本書,而且有很不好的回憶。

  但如今這個變量是她唯一打破安排的機會,她顧不得心中的厭惡,拿起了那本書。

  書籍的封面是不知名的皮革,濕冷滑膩,還是那個熟悉又討厭的觸感,等等,自己怎麼會感到熟悉?

  自己以前見過這本書?

  甚至打開過?

  她沒來由的有了莫大的勇氣,她一定忘了什麼東西,她必須找回來,她一定要知道一切的真相,她義無反顧,一如當年,翻開了那本書。

  翻開書籍後,她又回到了那片熟悉的黑暗,漆黑的水面之上,是那個夢中的女人,或者說,她自己。

  她已然想起了一切,被復仇沖昏了頭腦的她開啟了對教會的血腥屠戮,無論是什麼地區教會的分部,無論教會裡人類的好壞,她已經不在乎,只要是教會的人,都得死。

  她的心在殺戮中漸漸迷失,從一開始的猶豫,到後面的麻木,她已經見過太多的生命消逝,無論是臨死前的求饒,還是對她的唾棄咒罵,她都已經聽過太多太多。

  無論好壞,無論老弱,只要和教會扯上關係,都被她抹殺。

  她殺戮的手段也變得逐漸扭曲,她開始折磨,直到她認為對方和她的父母,她的乾媽感受到了同樣的痛苦,她才結束對方的生命,再到後來,她已經變得麻木,殺人對她來說只不過是數字,和一個未完成的執念,一個她給自己下達的任務,或者說刑罰。

  她身邊的那個人親眼見證了一切,但他沒有阻止她,他知道這是錯的,他知道這場殺戮已經從正義的復仇扭曲成了嗜血的報復。

  他也知道她的手段越來越扭曲,直到她變得麻木,他從未勸過她,也從未阻止她。

  不是不愛她,是他知道,他沒有經歷過她的苦難,他沒資格勸她善良和收手。

  犯錯也好,惡行也罷,墮落也好,自毀也好,他都陪著她,只有她遇到危險,他才會出手。

  他答應了赫爾奶奶,他要保護好她,他也知道,復仇的路是一條通往地獄的墮落之路,但就像他說的,他陪她。

  當教會的人已經被她屠戮殆盡,當她終於來到最後也是最終的教會,教皇的聖膏軍為她編織了死亡的大雨,那是塗滿聖膏的箭矢和魔法在空中劃出的聖火,地上的戰士往劍上抹滿了聖膏,不止有教會,還有國王的軍隊。

  不知不覺,她已經成為了教會和王國眼中殺人如麻的魔鬼,他們為了除掉她甚至能放下積怨已久的成見,是啊,這是一場以正義之名的剿滅,是為了所有人能活下去的壯舉。

  但她只覺得空虛,箭矢從她臉上划過,聖膏讓她的臉頰被劃出一道腐蝕性的傷口,神聖的火光穿過她的肉體,照射出一大個透亮的孔洞。

  但這一切又飛速癒合,她也許痛,但也許她也沒感受到,是麻木了?

  還是肉體上的疼痛,遠不如她的心痛?

  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答案。她只是在思考一個問題,當年的這些戰爭,是不是也有著正義之名,是不是戰死的戰士們,也有著自己溫馨的家庭?

  小惡魔在她旁邊變回了原本少女的姿態,用魔法幫助她擋下了相當一部分的箭矢和聖火,但隨即而來的是巨大的火球,那是投石車擲出的巨物,本應用來攻城的殺器如今用在了她的身上,教皇親自主持吟唱著魔法陣,所有的祭司都加入其中,共同醞釀著神明的怒火。

  這場聖戰人類已經掏出了最後的底牌,即使她癒合的再快,被燃燒著熊熊烈火的巨石砸碎,再被神明降下的聖火焚燒,她想必也沒法完好無損吧?

  身邊的他變回了那個畸形的模樣,漆黑的蟲形中是金色的人形,點點的星光在深邃的黑暗中閃爍,標誌著祂並非這個世界的造物,祂既扭曲可怖,又莊嚴聖潔,仿佛宇宙。

  祂的觸手瞬間在戰場上蔓延,凡是祂覺得能對她造成致命傷的,都被祂抹除。

  她只是麻木冷漠的看著這一切。

  教會的魔法陣已經被抹除,教皇最後的底牌也已經破滅,這個年邁精明而又貪婪的傢伙確實與眾不同,即使已經死到臨頭,依然保持著那份上位者的威嚴,既沒有歇斯底里的咒罵,也沒有屁滾尿流的求饒,他只是問了一句話。

  「還不夠麼?」

  在他看來,無論是獸人王國的覆滅,還是赫爾奶奶的死亡,他都已經嘗到了足夠的代價,他不是不能理解她的復仇,他只是覺得他為此付出的代價已經足夠了。

  即使快死了,他依然只是把這兩件事和其他人的性命當成是可以等價抵消的度量物品。

  這句話徹底觸碰到了她的逆鱗,為什麼?

  為什麼你都要死了,你還覺得人命是可以用來計量的籌碼,是你手中可以隨時交換揮霍的資源?

  那些被你的欲望,被我的復仇卷進來的人,那些或許有罪或許無辜的人,那些已經死去的人,他們難道就沒有自己的家庭?

  沒有那個在等他們回去的人?

  為什麼連我這個已經殺人如麻十惡不赦的傢伙都知道這件事,你做為教皇,作為一切權力的最高者,連國王都要被你擒制,你這麼絕頂聰明,難道就沒想到過這件事?

  你作為一個人,怎麼能比我一個怪物還要不在乎人的死活?

  她渾身長出了白色短絨,原本姣好的身材仿佛穿上了白色的緊身衣,曲線妖嬈,但卻讓人生不起一點欲望。

  因為她背後飄揚的兩條尾巴和身上閃耀的不詳瑰紅紋路,讓她不像個人,更像只人立而起的貓,四隻眼眸同時睜開,她裂開惡魔一樣尖牙繚繞的嘴,對著教皇無聲的咆哮。

  即使這樣,教皇依舊沒有被她嚇到,依然是那副精明冷酷,算計一切的上位者模樣。

  她眯起眼眸,突然覺得饒有興趣,好啊,既然你到死都是這樣,那你就去死好了。

  一瞬間,場上所有還活著的東西都瞬間死去,她無聲的咆哮早已捏碎了所有活物的靈魂,只是未曾放開鬆手,所以殘渣不曾碎裂落下,如今她終於放開了一切。

  既放開了扼住靈魂的爪,也放開了自己做為人類的心。

  身邊的祂艱難的變回人形,一旁的小惡魔也變回幼女模樣,他看著她,向她發起了邀請。

  「結束了,咱們回家吧。」

  沒有責怪,沒有安慰,他只是約她回家,一如從前,一如他找回那個失魂落魄離家出走的小貓。

  她變回人形,卻捂住臉轉身,又哭又笑,不敢面對他。

  「請……不要再看我了,好麼?我現在……是不是很醜。」

  她明明是那副姣好的少女姿態,卻說出了這番話。

  她從心底知道,她已經不是從前那個能和他白頭偕老,共度餘生的少女了,現在的她只是一個滿手血債,放棄人類的心的醜陋怪物,甚至這個怪物還虛偽的變成獸人少女,試圖用這副類人的外貌,來掩飾自己的噁心。

  她打從心底里厭惡自己。

  他沒有安慰,他也沒有為她開脫,滔天的血海是她抹不去的罪孽,他從一開始就知道會是這個結局。

  但他是自私的。

  她最後只聽到了一句話。

  「原諒我,傻貓,這是最後一次了。」

  他封印了她幾乎所有的記憶,包括另一個她,小惡魔的。

  他給她安排好了人生的的劇本,試圖讓她能作為人類安心的活著,也試圖讓小惡魔能彌補上那一份缺失的童年。

  但他不會在出現在她們的生活中,他沒法無視自己和她背負的罪孽,無視那些死去冤魂的哭喊和她共同享受普普通通的生活,這是對他和對她們的懲罰。

  他也知道自己的行為有多麼自私和愚蠢,完全沒有顧及和思考她和「她」的感受,只是以自己一廂情願為她好的想法強行為她安排好了結局;他也知道自己一個人制訂的懲罰和認為一個人背負這段罪孽的記憶就能翻過這一頁的想法是多麼可笑。

  他也覺得這麼自私愚蠢可笑的他已經不配再和她生活在一起。

  她本應在他的安排中度過餘生,直到那本書的出現。

  它似乎總是給予希望,卻又總要以它自己認為合適的價碼收取報酬,它就是想看到她回想起一切的痛苦模樣,想看到他的苦心規劃付之東流的苦痛悲鳴。

  但她已經不再是從前那個只知道逃避的膽小流浪貓,她有了家,有了那個無論如何都會接納包容她的他。

  她看向那個代表著殺戮和罪孽的自己,而她也看著她,她向她詢問。

  「你做好背負這段罪孽的覺悟了麼。」

  她點點頭,這份罪孽是抹不去的,也是她所必須承擔的,她不能只讓他一個人替她背負。

  她終於和自己的黑暗和解。

  她走出她和他的家門,小惡魔早已在門外等候,她們本是一體如今卻又變為二人,這份罪孽小惡魔也將共同背負。

  她拉著妹妹也是女兒的手。「走吧,我們去找回那個離家出走的負心漢,沒辦法,誰讓我們是他買回來的奴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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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貧民街里最近出現了一家神秘的商店,白天會有免費的麵包無償供應,而晚上會有治療藥水擺在窗口前,供所有人隨意拿取。

  如今教會已經覆滅,沒有人再打壓鍊金術,新任的國王也默許了這種東西在世面上流通,也曾有人動過歪心思,無論是白天的麵包還是晚上的藥水,免費的東西全部掌握在自己手裡也是一筆暴利。

  但第二天這些人都會死於非命,久而久之,人們對這家店的情緒很是複雜,既有對於神秘的恐懼和敬畏,免費的藥水與麵包卻也實實在在的救了不少本應該因為傷病和飢餓死去的人們。

  無論如何,只要不觸碰規則,這家店對人們總是有利而無害的。

  ———————

  「我們這樣就能夠贖罪了麼?」

  「不能,那些罪孽是永遠也抹不掉贖不清的,但我們的舉動,也許能或多或少的給這個國家帶來一絲善意,也能讓我們時刻記得,自己原本那顆人類的心。」

  「那我們的收入怎麼辦?就這樣一輩子免費供應麼?今天的菜都買不起了。」

  「老婆大人唉,我們不用吃飯也不會餓死的吧。」

  「說要記得自己原本是人類的也是你吧,哪個人類能一輩子不吃不喝?」

  「要麼等個幾十年?等這個國家的人淡忘了以前的事情,我們再重新開店營業?」

  「那周圍的人怎麼辦,過個幾十年我們還是這副模樣?」

  「隨著年紀臨時改變下模樣對我們不算難吧,反正不和別人打交道,只是偶爾露面啥的。」

  「還有一件事。」

  「什麼?」

  「我還在生氣。」

  「對不起。」

  你被她揪著耳朵,她當然有理由生氣,無論是你不顧她的想法強行給她安排的人生,還是你決定遠離她們的生活,更是她們找到你時,你在王國廢墟里,形態扭曲,幾乎再也找不回自己作為人類的心。

  小惡魔在一邊看著你們夫妻拌嘴,一臉無奈,她最近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每天看著小笨貓做麵包,晚上陪你一起擺好鍊金藥水,這就是她認為自己最好的生活和童年。

  當然,她還在每天思考晚上該怎麼規劃床上的淫戲。

  你們的行為當然值得被指責,犯下這種罪孽,怎麼還有臉繼續平平淡淡的生活,甚至還有臉思考晚上怎麼在床上調情。

  但,那又如何呢?

  你本來也就不是什麼好人,她們就更不用說了,一個獸人,一個魅魔,這個世界本來也就沒有對你們好言好語,不曾對你們有過什麼善意。

  最後小笨貓還是鬆開了你的耳朵,她還是心疼你,即使你和她都已經不是人類,她也捨不得一直揪著你。

  她覺得自己該展現作為妻子的大度和作為大人的成熟,雙手叉在胸前,老氣橫秋,傻言傻語。

  「嘛,算了,誰叫我是被某個沒良心的傢伙買回來的貓人奴隸。」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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