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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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吸氣。

  夜晚的櫻花長廊靜悄悄的,聽不見人聲嘈雜,也瞧不見櫻花盛開。

  畢竟距離那適合賞花的季節已經過去了三四個月,如今那些嬌艷動人的櫻花樹早已變成了普通綠葉樹的模樣,沉默地矗立在長廊兩邊,那身影透出些許的落寞與寂寥。

  吐氣。

  看著煙圈以漂亮的形狀緩緩上升、慢慢地消失在空氣中,整個人癱在路邊長椅靠背上的悠二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如果現實能像是在遊戲裡查看狀態欄那般的話,那他的技能列表里一定有著【吐煙圈Lv5】的存在。

  雖然聽上去是個毫無意義的技能,但只要你在諸如吸菸室之類的地方吐出一個完美的煙圈,便一定能收穫不少或艷羨或驚嘆的目光——大約算是種獨屬於菸民的浪漫。

  放在行人匆匆的大馬路上這麼做,多半只會讓路人捂著鼻子對你翻個白眼。

  「喲,來一根。」

  「……」

  男人無言地回過腦袋,視線對上了正一臉無辜地對著他攤手的摩美美。

  就這樣對視了一會,悠二妥協地往長椅的左邊挪了挪,順手在扶手上按滅了菸頭。

  「誒—?大叔不理睬摩美美的請求——」

  「喂喂…饒了我吧。」

  「大叔原來是那種『未成年不許抽菸!』的正經大人~?」

  「只是單純覺得你沒必要碰這個而已。」

  「哼哼~?洗耳恭聽~?」繞到了長椅前方,紫發少女一屁股坐在了他空出來的地方,學著他的模樣癱在了椅背上,雙手慵懶地抱著後腦勺。

  休閒衫的袖口因為這個動作微微滑落,無意間露出了那似乎特意脫過毛的光滑腋下。

  非禮勿視,悠二淡定地移開了目光。

  「初次接觸香菸這種東西,一般來說只有兩種原因。為了社交,或者為了解壓。雖然只是一個人的獨斷見解,但我覺得摩美美小姐並不需要依靠吸菸就能輕鬆地和任何你想要接觸的人打好關係,也有很多比吸菸有趣得多又不會傷害健康的方式可以用來解壓。」

  摩美美皺了皺鼻子,發出了一聲略帶不滿的輕哼。

  「明明只相處了一天的時間,就做出一副很了解摩美美的樣子…大叔這樣會討人厭的喔~?摩美美早就是吸菸老手了——之類的可能性也是有的也說不定~?」

  這或許是男人從少女口中聽見的少有的符合年齡的言辭。

  青澀,帶著少許的賭氣,讓人忍不住露出笑容。

  事實上,悠二確實『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摩美美愣了一下,化著淡妝的俏臉染上了些許緋紅。她把頭轉到了另一邊藏住了自己的表情,雙手無措地擺弄起自己的雙馬尾。

  場景一時安靜了下來。

  『謝謝』。這樣一句簡單的話語卡在了少女的喉嚨,卻不知為何變得羞於啟齒。

  她並不是第一次來這家遊樂園。

  很小很小的時候,總是非常繁忙的父母曾奇蹟般地抽出了空閒,帶她來到這裡玩過一次。

  普通地歡笑、普通地吵鬧——這普普通通的日子結束於午飯時的一個電話。

  父親重新換上了那副嚴肅的表情,急匆匆地告罪提出了離開。

  一個小時後,回到家整理好東西的父親拎著公文包出了門,母親則坐在了筆記本電腦前,開啟了公司遠程會議。

  年幼的摩美美坐在獨立臥室的大床上,抱著昂貴的毛絨玩偶,默默地盯著牆壁發呆度過了那個無聊的下午。

  那些回憶早就化作了泛黃的照片,在記憶的迴廊里逐漸模糊不清,卻是永遠地留下了一道莫名的遺憾。

  現在想想,昨晚悠二口中那『在人生的道路上迷失的笨蛋』,那『只差一塊通向迷霧彼岸方向的路牌的孩子』…或許並不止一個。

  選到了這家遊樂園是湊巧到極點的巧合?

  亦或者他果真有讀懂人心的天生異能?

  不…眼前這個男人的話,多半只是單純地想著拉著她散散心,留下個不那麼寂寞的美好回憶之類的吧。

  會嘆息著對自己說教、在她惹了麻煩後會按著她的頭一齊給別人道歉的長輩,會對她的惡作劇產生非常有趣的反應的、個性獨特又堅強的朋友。

  對摩美美來說,這短短一天的記憶充滿了新奇和快樂。

  「這就要走了嗎。」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悠二。他撇了一眼女孩手邊杆子還未按下去的行李箱,用溫和的語氣說道。

  「不等等日花回來道個別之類的?」

  「誒~?」摩美美側過腦袋,伸出塗著紫色美甲的纖細手指摘掉了不知何時落在肩上的樹葉,聲音恢復了以往的慵懶與隨性,「嘛…總感覺會變得很麻煩…所以還是算了~」

  「是嗎。」男人眨了眨眼睛,換了一個翹腿的姿勢。「總之,謝謝。」

  「為了剛剛偷看到的腋下~?」

  「…為了你對那孩子說的那些話。」面對少女略帶調侃的眼神,厚臉皮的男人臉上沒有浮現哪怕一點點尷尬,微笑著繼續說道,「你應該在我不在的時候做了不少吧。她是一個容易鑽牛角尖的孩子,有些話必須得其他人來說才有效果。謝謝你。」

  摩美美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在長椅上抱著雙腿蜷縮了起來,隨意地搖晃著身子:「只是看不下去那傢伙糾結來糾結去的樣子而已…再說了,就算沒有摩美美大叔也都計劃好怎麼做了吧~?」

  「啊哈哈…」

  以旁觀者的角度從昨天晚上神社的對話開始觀察到現在,『男人有著完整的計劃』這一點就變得再明顯不過。

  唯一讓摩美美感到困惑的,就是看似將選擇的主動權交給日花的他,一直在默默地引導對方選擇回歸偶像的道路。

  作為一個放棄了事業、甚至偷了公司的車和事務所偶像私奔的男人來說,這樣的行為顯得無比矛盾。

  若是這一切在結束之後都沒有被公之於眾,先不說日花是否會受到事務所的懲罰與警告,作為成年人兼製作人的悠二最好的結局似乎也是丟掉工作退出業界。

  所以——

  「為什麼?」

  「嗯?」

  悠二撇過頭,視線對上了將腦袋側著枕在膝蓋上望過來的摩美美。

  少女那畫著眼線的漂亮紫瞳之中,閃爍著複雜的、難以言說的感情。

  就連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自己究竟是以什麼立場問出這個問題的。

  「為什麼當初會選擇這條路?」

  「……」

  悠二沒有第一時間回話。他仰起腦袋,看向了寧靜的天空。

  夜空蔚藍如墨,星辰閃爍如銀針,夏夜的星空在微風的輕拂下顯得格外絢爛和清澈。這是繁忙的東京看不到的景色。

  距離他上次有心思坐下來欣賞夜景,已經過去了多久呢。

  …啊,大約是自己還是個新手製作人的那個時候吧。

  自己手上握著罐裝咖啡,同樣坐在戶外的長椅上,身邊坐著他第一個負責的偶像。

  那個時候的他年輕又天真,完全看不出後日那隻被人忌憚的狐狸的影子,從行事風格到專業意識都是。

  面對身邊那個溫柔的女孩看向自己的帶著信賴與憧憬的眼神,他的內心莫名地悸動了起來。

  【我一定會讓你成為最棒的偶像的,『——』。】

  【嗯!我相信製作人先生喔!】

  那些記憶里的美好,最終都化為了難以釋懷的遺憾。那曾經熾熱的感情,在歲月的流逝下也變得模糊不清。

  那時的他對她抱著怎樣的感情?

  是同甘共苦一段時間後的日久生情?

  還是說,混雜著製作人對偶像的責任心、失敗的愧疚與破碎的自尊的另一種扭曲的愛?

  悠二已經記不清了。但他確確實實仍還記得——兩天前那個夜晚他內心所抱有的感情。

  「就和摩美美小姐你一樣…」早上剛剛剃過鬍鬚的中年男人摸著自己刺撓的下巴,喃喃地說道,「我也是那種會因為一時衝動而行事的笨蛋喔。」

  「完全沒有考慮過後果?」

  「如果你指的是在把她推倒之前的話,好像確實沒有。」

  「哼—?」小惡魔那塗抹著魅惑紫色口紅的唇微微抿起,扯出一個奇怪的笑容,「明明是成熟的大人~?」

  「這世上可沒有成熟的大人就不會衝動行事的道理。隨著年齡變化的,往往只有你衝動後引發後果的嚴重程度而已。」悠二晃了晃手指,「不是每次衝動都會遭致壞結果,自然也不是每次衝動都會帶來好事。所以——」

  男人側過頭,和少女對視著,回以了一個惡劣的笑容。就像昨晚把她逼入窘境時的一樣。

  「——在下一次衝動做出些離譜事情之前,可得好好作好準備啊,小鬼。」

  「誒,被教訓了~」這一次,摩美美沒有害怕,也沒有生氣。她只是眨了眨眼睛,輕輕開口道,「大叔是以什麼身份說的剛剛的話~?」

  「以一個差點就能把你拐賣走的壞人的身份。」

  「哼~?」

  以一個意義不明的鼻音作為話題的結尾,少女鬆開了抱著白皙雙腿的手,從長椅上跳了下去,慵懶地伸了一個懶腰。

  「呼——那摩美美差不多該出發了——」

  「真快啊。」

  「嘛,畢竟留在這裡打擾兩位親親我我也太不知趣了~的感覺?」

  「對了,拿著這個。」

  「嗯?」

  一張卡片被遞到了面前。摩美美愣了一下,將其接了過來。

  那是一張名片。上面用漂亮公正的印刷體寫著男人的名字、職業、所屬事務所的地址,以及…電話聯繫方式。

  悠二沒有說話,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

  少女抬起腦袋盯著男人看了一會,似乎明白了什麼,臉色微妙地扯了扯嘴角,最後化為了一聲同樣帶著笑意的嘆息。

  她剛剛那個沒有想過會被認真回答的疑問,在這一刻從側面得到了答案。

  「…還真是性格惡劣的大人~果然摩美美還是離遠點比較好吧~?」

  「啊哈哈…如果感興趣的話,請務必考慮一下。」

  「哼哼。」

  隨手將名片揣進口袋,摩美美歪著頭思考了一會,突然伸出手抽走了男人胸前口袋裡的導遊手冊。

  在悠二有些目瞪口呆的注視下,她掏出了自己隨身攜帶的口紅,用嘴叼著拔出來的蓋子,毫不心疼地在手冊上大筆塗畫了起來。

  幾秒後,完成留言的少女將導遊手冊重新丟還給了他,瀟灑地收起口紅,拉著行李箱轉身離去。

  「…我是在看什麼摩登女郎電視劇嗎。」隨口吐槽著對方明顯是在故意模仿什麼的舉止,悠二聳了聳肩展開了手中的小冊子。

  上面被用艷麗的紫色口紅塗滿了,歪歪扭扭的一長串手機號碼。

  「田中——」

  遠處傳來了已經走出一段距離的摩美美懶洋洋的聲音。

  悠二抬起腦袋望去,發現對方正頭也不回地對他隨意地揮著手。

  行李箱的滾輪隨著拖動在地面上發出逐漸遠去的吱呀聲,漂亮又充滿個性的紫色蓬鬆雙馬尾隨著微風輕輕擺動。

  那背影,莫名地給人一種優雅的感覺。

  「備註名填『田中摩美美』就行~」

  在男人的注視下,少女的背影漸漸消失於夏日的夜色之中。

  「…是嗎,已經走了啊。」

  停下了來回擺動著的小腳丫,穿著雪白浴袍坐在床邊的日花垂下了頭,低聲說道。

  「嗚哇,還真是自由的傢伙啊——莫名其妙地來,莫名其妙地離開。自由到讓人羨慕的程度了。」

  『等你洗完澡後再出去逛逛吧』。

  分別時的隨口約定,而今似乎變成了最後的對話。

  惡作劇作為開頭,惡作劇作為結尾——相當有摩美美風格的行為。

  再次被戲弄了的日花內心卻沒多少被放了鴿子的不快,更多的是淡淡的惆悵。

  「不用那麼傷心。」在女孩的身邊彎腰坐了下來,悠二笑眯眯地用安慰的語氣說道,「說不定之後還有機會再見呢。」

  「哈?誰會為了那種性格惡劣的傢伙傷心啊!」日花翻了下白眼做出了一個嫌棄臉,故作兇狠地揮舞了一下小拳頭,「對了,說起再見這不是已經知道她到底住哪裡了嘛——!下次路過的時候我要狂按門鈴然後轉頭就跑作為報復!」

  「這樣做騷擾到她不明真相的父母的概率更大吧?那人不像是熱衷於呆在家裡的類型。」

  「咕…!」

  回想起對方那喜歡夜遊的習慣,日花露出了吃癟的表情。

  場景奇妙地安靜了一會。

  男人沒有就著話題開玩笑活躍氣氛,少女也沒有裝作氣急敗壞的樣子打鬧。

  日花低著腦袋絞著手指,偷偷抬起眼瞄了一下身邊的悠二,一瞬間迎上了對方同樣看過來的溫柔的目光,便侷促地收回了視線。

  幾秒後,似是想到了什麼,她『噗』地一聲莫名地笑了出來,緊繃著的肩膀放鬆了下去。

  「總覺得…好怪啊。」日花喃喃地說道。

  旖旎、曖昧,僅僅是在這個空間裡獨處,氣氛就漸漸地染上了讓人心跳加速的粉紅色。

  作為一家小事務所的製作人與偶像,他們在過去的時間裡單獨相處的機會很多,其中不缺乏各自只穿著泳裝——一方是老套的黑色四角泳褲,一方是花俏大膽的黃色比基尼——在沙灘邊用餐,亦或者男方在僅隔著一塊木板的臨時淋浴間外面等待女方洗完澡的時候。

  但那時他們之間的氛圍,無論怎樣都不會變成現在這種感覺。

  只有在這個時候,日花才恍惚意識到,這兩天帶給他們關係的改變有多麼的大。

  活躍氣氛的玩笑話變成了曖昧不清的情話,撒嬌般的打鬧變成了調情似的親熱。

  並非他們的言行舉止產生了什麼很大的變化,而是隔在兩人之間的一些東西在不知不覺中消失了。

  或者說…

  被他們暫時地拋棄了。

  年齡、身份。未明的前途,不會受到世人認可的禁忌關係。

  始於一次醉酒後車震的戀情聽上去糟透了——但兩人之間早在那之前,就已然構築了相互信任、相互依靠的關係。

  她不是那種混雜於歌舞伎町、對性事持無所謂態度的自由女孩,也自認為不是會對拿走自己第一次的男人痴心不變的傳統少女。

  名為七草日花的少女有著很普通的戀愛觀,也正是因為如此,她的內心才會產生迷茫。

  自己究竟…是怎麼看他的呢。

  「…悠二。」

  少女用低到幾乎難以聽清的聲音開口了。

  不是『製作人先生』,也不是『你這傢伙』或者『某人』。這是她第一次,用他的名字稱呼他。

  「…嗯。」

  悠二輕輕地回復著,溫和又平穩。

  右手的拳頭握緊又鬆開,在雪白的床單上揪出了一片褶皺。許久,像是終於鼓足了勇氣,日花那輕顫著的手掌按在了身邊男人寬厚的手背上。

  溫暖,帶著絲絲手汗。悠二默默地翻轉了手掌,與她十指相扣。

  「…我有想要跟你說的話。」

  「我知道。」

  「在那之前。」少女的手指微微用力,「能再和我做一次嗎。」

  悠二沉默了一會。「…如果是因為你覺得愧疚之類的話…」

  「——不。」她搖了搖頭,輕咬著嘴唇,糯糯地說道,「…只是想要,確認一些東西。」

  加速的心跳,淡淡的暈眩感。如今於心中高鳴的,就是所謂愛情荷爾蒙產生的幻覺嗎…?

  悠二沒有說話,默默地抱了過去。感受著摟住自己腰際的手臂,日花沒有反抗,任由對方將自己輕輕放倒在床上。

  並沒有第一時間急著做些什麼,男人微笑著摸了摸下意識緊閉雙眼的她的腦袋,從床上起身走到邊上,關掉了房間的大燈,點亮了床頭的小燈。

  然後,他不急不緩地踱步來到行李前,拉開背包拉鏈熟練地翻找起來。

  側過頭呆呆地注視著他的背影,日花的眼裡閃過一絲恍惚。

  這一切…就像是那一晚的重演。

  昏暗的光線,寂靜的環境,鼻腔里殘留著對方身上那混雜著菸草與清新劑的奇特香味。

  自己迷迷糊糊地躺在一邊,雙手疊放在胸前,等待著男人做著事先的準備,並將這短暫又漫長的時間裡用於胡思亂想——

  避孕措施。

  在這方面,他一直做的很貼心,也從未提出過無套或者讓她吃藥的請求。

  如果他提出來的話,自己八成會照做吧?

  少女這樣想到,或許就連類似『我不會射在裡面』的虛假承諾都不需要。

  雖然給人一種很善於交際的現充的印象,但她實際上一次正經戀愛都沒有談過。

  在男方甜言蜜語中堅持主見什麼的,少女有自己絕對做不到的自覺。

  …嗚哇,初戀的對象是比自己年齡大17歲的大叔什麼的,總覺得聽上去有種超級不良少女的感覺…!

  「嫌棄我了?」

  「——咿——」男人幽幽的話語讓日花嚇得差點跳了起來,用見鬼似的眼神看著回過頭的他,「——你這傢伙果然是有什麼奇奇怪怪的讀心術吧!」

  「只是太熟悉你腹誹時的表情而已,猜對了這點還挺讓我傷心的。」明明嘴上說著傷心,悠二帶著笑容的臉上卻看不出什麼悲傷的表情。

  他拿著開了封的小盒子走回了床邊,悠然地在少女身邊側躺了下來,「果然還是討厭我這樣的大叔?」

  虛著眼和他對視了一會,日花沒好氣地雙手抱著腦後躺了回去:「是是是——我就是這樣會幫討厭的大叔在野外做口活的壞女孩——」

  「生氣了?」

  「哈?沒有。」

  「對不起。」

  「能不能不要搞得好像我是那種超級麻煩的女人一樣——!嗚哇糟透了這什麼既視感滿滿的對話內容——!」

  「我喜歡你哦,日花。」

  「————」

  男人溫柔的話語讓少女的表情瞬間僵住了。在那一片空白的腦子終於理解了耳朵聽見的話語之後,日花的臉龐如同熟透了的蘋果般漲紅了起來。

  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接的告白。

  我愛你,我喜歡你。

  在年輕情侶之間,這是廉價到能夠在平時手機聊天時重複多次的言語。

  若男女朋友間的感情是樹苗,那麼這些句子就是滋潤泥土的水。

  不一定要有意義,甚至不一定要真情實感,只要說出口便能提供優異的情緒價值。

  如果將他們之間的關係定義為情侶的話,那他們想必是最奇怪的那種情侶了。

  明明已經相處了許久,明明已經把能做的不能做的全部都幹了一遍,但是——他們從未對彼此直接地用語言表達過愛意。

  原因很簡單。他們中一個懵懵懂懂地無法理解愛…一個又過於地明白了。

  再次靠近的身軀,撫過自己臉頰的手。

  就像兩天前的那個夜晚一樣,他在上面,她在下面。

  微弱的光線,窗外遠處突然變得格外清晰的汽笛聲。

  比自己大上一輪的這個男人只有半邊臉被照亮了,另一半藏在微黯的陰影中,卻顯現出了讓人心安的柔和。

  和兩天前不一樣的是,今夜的她沒有喝醉。

  那這於內心加速的鼓動,就不是酒精帶來的錯覺了。

  此時此刻的他和她,不是【製作人】與【偶像】,也不是【脾氣好的34歲大叔】和【愛鬧彆扭的17歲少女】。

  是【男人】和【女人】。僅此而已。

  無言地伸出手撫摸著男人的臉頰,感受著那有些刺刺的鬍鬚以及對方身上傳來的溫度,名為七草日花的女孩的內心產生了些許明悟。

  沒有去糾結兩人之間的關係到底如何的必要。他們都珍惜著彼此,需要著彼此。他想要觸碰自己,而自己並不討厭被他觸碰…這就足夠了。

  她抿了抿嘴,閉上了那雙閃爍著動人水光的綠色眼瞳,輕輕地吸了一口氣。

  「…溫柔一點,笨蛋。」

  鴛鴦被裡成雙夜,一樹梨花壓海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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