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人面相映,欲化石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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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呀——!」血骷髏短短尖叫一聲,再也發不出聲音,圓瞠杏眸,檀口大張,伸著細嫩的舌尖劇烈顫抖著,蜂腰奇僵,居然就這么小小的丟了一回。

  她這個渾無自覺的癖性也與舒意濃意外的相似,高潮時總不自覺地張口伸舌,用力壓下舌板,明明是微妙的表情,本應是有些敗好感的痴傻相也似,在這兩張美麗的臉蛋上卻顯得無比嬌憨,令男兒不禁聯想到陽物粗長,如此深入,以致舌出,征服玉人的快感油然而生。

  耿照只覺肉棒被包覆得滿滿的,雖是無比緊仄,卻無前度那種被上了夾板似的異樣壓迫,是令人心滿意足的舒爽,單手抄起女郎的兩條長腿,讓她側著身子美美的受著,硬脹的巨物緩緩挺動,細細享受著膣管里熨貼的濕暖,以及那仿佛為他量身定做似的密裹細掐。

  血骷髏的穴兒並不尋常,內徑與黏閉的外陰一般,是豎直的隙縫,而非圓筒,陽物插入時兩側特別的狹仄,壓迫感異於常女。

  這妙物在風月冊里有個名目,管叫「暗收刀」,如在暗室中還刀入鞘,既難對準,倒入鞘中時亦不免磕磕碰碰,比喻男根插入的緊迫銷魂;雖不似「通幽曲徑」、「狐窟葬」乃至舒意濃的肉剪子那般稀罕,倒也算是名器。

  女郎以舒氏女子的奇異體質為假想敵,銳意鍛鍊膣肌,這「暗收刀」之難以還鞘,則又更甚同儕。

  耿照的陰莖勃挺至極時,呈兩側略寬、上下略扁的刃狀,由女郎側身插入,恰合鞘形,對雙方而言都是前所未有的滿足。

  「好……好脹……啊啊……」

  血骷髏咬唇嗚咽,小手抓住少年攀她沃乳的手掌,另一隻手卻揪緊鋪在地板上的白狐氈,玉指絞擰,一如抽搐緊縮的膣壁。

  「塞得好滿……嗚……」

  耿照無法自制地挺腰,女郎泥濘的股間交替發出漿膩的唧唧聲和啪啪響,拔出時竟有些許抽腸之感,哪怕血骷髏已濕得不可思議,蜜膣仍死死吸附著肉棒,恁他大聳大弄,都無法完全拔出。

  他抱著玉人的長腿奮力挺動,血骷髏的足脛比他的手腕更細更長也更直,色澤白膩勝似象牙,滑膩的膚觸也是,線條優美到難以形容,分量卻沉。

  耿照將她的踝踵扛上肩,女郎修長的腳掌就在耳畔晃蕩,姣美的玉趾蜷縮著,他咬她趾尖時女郎叫得像個害羞的小女孩,身體的反應卻極放蕩,大搐的蜜壺仿佛要吸乾男兒似的,隨肉棒的刨刮擠出大股白漿,汩溢著「噗嚕嚕」的淫靡排氣聲。

  兩人四腿結合如十字交箝,這樣的姿勢插得極深,血骷髏甚至覺得被頂到了身子裡從未有人碰觸到的地方,那微微悶痛的異物入侵感同時帶來難以想像的快美,女郎交合時其實不太叫的,所有的浪吟不過是施展媚術的一環,是操控男人的無雙利器,卻在少年持續的刨刮下叫啞了嬌嗓;偶爾神智一霎清明,聽著從自己嘴裡迸出的不成字句,禁不住羞紅小臉,旋又被巨大的快感吞沒:

  「好大……啊啊啊……好滿……塞得滿滿的……又頂到了……呀!好爽……嗚嗚嗚……快……動快些……啊啊啊啊……不成了、不……不成了……啊啊啊……要壞掉……要壞掉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尖叫聲瞬間中絕,女郎仿佛被刀刃貫穿,靜默一霎,緊接著喘不過氣似的粗濃氣顫,灼熱的液感倏地盈滿花房,乃至玉宮,被肉棒塞滿的巨大飽足感隨著無孔不入的瓊漿玉液滲入女郎渾身毛孔,暖洋洋的整個人像要化了也似。

  她提不起半分氣力煉化陽精,然而少年的精液之美人、其中蘊含的元陽之氣何其純粹,即使未施展霓裳嫁衣功也能清楚察覺,光是讓玉宮就這麼灌滿精水,浸於其中,已有滿滿的補元益身之感。

  聽著射完精的少年趴在她汗濕乳上的有力喘息,現在她相信梅少昆不會死了,哪怕再多射幾回,他怕都還是這般龍精虎猛,感覺上象是教尊賜下的神功敗給了他似的。

  她半天都調不勻氣息,其實也無力調整,血骷髏的心臟已許久不曾這般劇烈跳動過,渾身用力到酸麻會深深鑽進骨頭裡似,連勒斷金羅漢背脊那回,都沒有累成這樣;嬌軀雖乏,精神卻暢旺,臉頰暖烘烘的十分舒服,酣更甚於倦,慵懶處比花更嬌。

  這定是玉冰臍的異能所致。

  不及與男兒溫存,女郎已被翻到正面,黝黑結實、渾身古銅色肌膚油亮光滑的少年高高支起她的腿,討人歡喜的娃娃臉帶著汗潮與濃烈的男子氣息,俯向玉人的俏臉。

  「姐姐,你沒有吸我。夾得忒緊,卻沒感覺吸了我什麼。」

  「你美死姐姐了,姐姐來不及……嗚!」話還糯在喉間,那粗長的硬物又再次填滿了她。

  雙腳被架高的姿勢比平常還刮,就算她濕透了,用這個姿勢骸血也進不去,「像肏著石女。」

  青年忿忿不平地說。

  但少年的陽物實在太硬太霸道,豎直的硬鞘半被擠裂、半被煨化了似的塞得滿滿的,哪怕真是石女,也擋不住他想要她。

  血骷髏感覺全身血液都集中到股心裡,呵出的氣兒都是暈涼涼的,想罵他又捨不得,壓著舌板張開小嘴,眯起星眸昂頸酥顫,既想他動,又怕他動,胸膛里悶悶的說不出什麼感受,只覺快樂得像要炸開了似。

  「這樣美不美,姐姐?」

  「舒……舒服死了。」

  她抱著被壓向綿乳的大腿,好不容易緩過氣來,輕聲吐息:「你……慢點兒來,太狠了姐姐受……受不住。」

  「我讓姐姐歇會兒罷。」少年正欲抽出,卻被她抱住臂膀,雪臀微微抬起迎湊著,「唧!」一聲又吞沒了陽根。

  「不許歇,乾姐姐……快些!」

  她實在是太緊了。

  雖說看不出年紀,但於好絕非青春少艾,豈能如此緊迫?

  耿照一直以為是那名為《霓裳嫁衣功》的採補邪術所致,然而血骷髏高潮到完全無法運功的樣子,這會兒兀自暈陶陶的沉浸於餘韻之中,難以分神施展媚術,只能認為是天生體質如此,而非後天使然。

  耿照瞧著那張既艷麗又清純、幾乎不見歲月痕跡的臉蛋,忽覺恍惚。

  不知何時起,女郎也以他初時所喊的「姐姐」自稱,這個稱謂似有什麼魔力,讓女魔頭的聲音形象、一顰一笑,漸漸與舒意濃相疊合,兩張面孔合而為一;經歷二十年的光陰淘洗、又未曾遇上自己,只被天霄城的存亡絕續日夜折磨,最終走向絕望虛無的舒意濃,約莫就是這樣罷?

  那個時候的她,會不會也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露出像此刻這樣,曾深深吸引著少年的天真純稚,不小心露出連她自己都已然陌生了的清純微表情,令人忍不住探究她終究失去的那些美好?

  「不許歇,乾姐姐」這樣的話,舒意濃也對他說過的。

  聲音、表情……就連說這話時又害羞、又霸道,又輕咬櫻唇像忍著戲謔般的小惡魔神態,全都是舒意濃。

  他太想念她了,那個滿滿占據了他心房的、溫婉又英姿颯爽,單純卻又複雜難解,既普通又非凡的女子。

  而這個姿勢也是舒意濃喜歡的,她同樣有著這麼一雙美麗白皙的誘人長腿,兩人連這處都宛若一模刻就。

  「這回……姐姐一定吸你。」

  女郎忍耐不住似的輕輕扭動,吐氣如蘭,鼻息滾燙,嘴裡呵出的香息卻暈涼涼的,如女童唱著手球童謠,又像撒嬌要糖似的低聲曼吟:

  「給我……射給姐姐……全都射給姐姐……」

  逐漸激昂的浪叫聲迴蕩在車廂里,隨著輪軋蹄響沒入城外的黑夜,仿佛永無休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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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末殤又回到無際血涯之外,則是隔了兩天之後的事。

  「我要見白如霜。」二尾妖人冷笑,輕鄙的眼神一如既往地憤世嫉俗,無視於各擎刀劍、將兩人團團包圍的鬼腰牌。

  「我知她回來了,讓她滾出來見我,要不就放我進去。」

  「我等身負護莊使命,請末大夫勿要為難小人。不如先繳了兵刃暗器,再為大夫通報如何?」為首那人打橫右臂,裹在布包里的鋼叉貼於肘後,示意弟兄莫要輕舉妄動,口吻雖客氣,明顯無意照辦,只是拖延時間;下令收攏包圍圈之際,便是將二人一舉拿下之時,以免重蹈大前日封鎖被自己人突破、復折手下的覆轍。

  末殤拍拍王士魁身上一匝又一匝的粗麻繩,哼笑:「綁成這樣了,還怕甚來?還是你馬統領眼紅我將人帶回的功勞,想找藉口截胡……血使大人問起時,你有把握在她老人家之前說謊,而逃過心珠的制裁麼?」

  漢子瞧著剽悍精幹,聽到「心珠」二字仍不禁一顫,氣勢頓餒,打量兩人的狐疑與沉吟在靜默中延長。

  末殤與王士魁運氣絕佳,當日被道人打趴一地的鬼腰牌全暈了過去,竟無一人聽進末、陸二人的對話,再加上這幫人此前未曾見過陸明磯,根本不知那名骯葬憔悴的坐地乞丐是誰,老實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眾人迄今仍不明所以。

  只知末王擅離無際血涯——沒有血使大人的允可,這本就是大罪,形同通敵背叛——附近遺有同夥「燕然五虎」之屍,至於是否二人所為,瞧著卻是不像。

  燕然山那獵人五兄弟自成圈子,素來不與人群,搞不好是他們自己的仇家。

  雖有人曾回駐地來喚,說王士魁奉命考較眾人武功,勝過他的便能入莊享溫柔鄉,但鬼腰牌們四散找尋,俱未見王、末蹤影;過了一夜等不到二人歸來,只能認為是叛逃。

  沒想到二尾妖人卻綁了高大的面衰道人,自行回莊「投案」。

  「我說了,外敵入侵,殺了『燕然五虎』,我與王士魁一路追索無果,他怕被血使大人處罰,才自綁成這副驢蛋相,搞撈什子負荊請罪,免遭心珠懲治。」

  末殤冷笑:「按我說,該罰的,是你們這幫卵蛋糊眼、毫無所覺的無能鼠輩!死了五人二馬,你們便杵在原地,照樣吃飯拉屎麼?有沒有人循跡追索,有沒有人驗屍,推測敵人是什麼來路?我二人追了一日一夜,追丟前半個趕來的也無,孤立無援,這才空手而回,你們這幫廢物都幹什麼去了?」

  他說話聲音輕細,有氣無力,這段話卻斥責得眾人次第低頭,無一能駁。

  其實鬼腰牌的任務是守護無際血涯的外圍,血骷髏等三巨頭不在,須由留守眾人中地位最高的「瘣道人」張沖——不少人知那廝其實叫王士魁,不久前還是個雜魚,官升得莫名其妙,私下議論時仍叫本名——指揮,他自己都跑得不見人影,誰敢擅作主張?

  自是保守為要。

  果然不知人群里的哪個,低聲咕噥:「王士魁自個兒都跑了,問誰追去?」

  「說得好!」末殤渾無斷點地接口。

  「你們也知大前日這裡是誰當的家。他若有叛逃之意,還回來做甚?不吃幾口心珠不舒坦麼?」

  鬼腰牌們一想還真是。

  王士魁趁著頂上沒大人逃了兵,這是能說通的,但逃成了又跑回來,便說不通了。

  眼見人心鬆動,王士魁冷不防一喝:「好了別瞎逼逼,先拿刀來鬆綁,再教白如霜那騷屄給道爺領路。道爺表忠也是表給血使大人看的,懶與你們纏夾!一會兒我與白如霜商量好了,還得派人去追兇手,你們先點幾個能追蹤人行跡的,等著立功!」

  眾人一想也有道理,王士魁外號「蛇鉤蜈劍」,兵器都未及隨身攜帶,這算哪門子叛逃?

  不幸犧牲的「燕然五虎」都是被人用重手法,連人帶馬震死的,要說是方骸血乾的還有幾分可能,就憑他?

  等著下輩子投胎唄!

  鬼腰牌的統領馬白雲還待盤問,忽見一名俏婢戴著鬼紋半面,裊裊娜娜轉出迷陣口的矮樹叢,刻意環視一匝,確定諸人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還趁機相准了幾個長相過得去的,一一對過眼,才清了清嗓子,朗聲道:

  「蠨祖有命,讓神君與大夫入莊,望諸君勿要為難。」

  為首的漢子不吃這套,微微蹙眉,「我方才讓人傳話時便說了,讓白……讓蠨祖出來說話為好。萬一有什麼差池,血使大人追究起我放叛徒入莊的責任,何人為我承擔?」

  那小婢原本帶著幾分招蜂引蝶的暗笑,聞言忽一靜,再抬起頭時已無笑意,淡淡說道:「需要我為大人求問血使,您的順位何時在蠨祖與神君之上麼?」

  那統領馬白雲渾身一震,俯首道:「屬……屬下不是這個意思。」

  他睡過這丫頭幾次,頗愛她的嬌白水潤,淫浪更不消說,血使大人麾下的侍婢,簡直沒有一處的窯姐兒妓女能比得上,一時飄了忘卻份際,額際微汗。

  婢女再沒別的話,柳腰款擺,斂衽對末、王二人道:「二位請。」領著二人穿陣入莊。

  沿途聽王士魁不住低聲喃喃,似在念經,忍不住拉長了耳朵,聽著象是「別被發現、別被發現」,好不容易跨入莊院,背著小手蹭近道人:「別被誰發現?發現什麼呀?」

  日前晨起時纏著道人索要的,正是這名少女,她適才其實不是為白如霜出頭,為的是道爺。

  末殤一記手刀從背後將她擊暈,點了穴道,拖進僻靜無人的樹叢里,出來見王士魁還在低頭誦念,作勢舉杖:「有點出息你。」

  王士魁慌忙躲避,灰敗著馬臉垂頭喪氣道:「不是,大夫,我好不容易離開這鬼地方,兜了一圈又回到這兒,人都不好了,念點清心咒求平安過份麼?」

  「少囉嗦!先找白如霜。」

  當日他三人雙騎馳出數十里外,找了間客棧打尖,安頓下來。

  陸明磯下半身的經脈恢復之後,行氣益發暢旺,氣色大好,與前度直若兩人,雖仍瘦削憔悴,衣不蔽體,然而眸底英華內斂,末、王偶一與之對視,十次里起碼有七八次會興起「我打不過他」的錯覺。

  事實上,斷臂處的皮膜尚在癒合、還未拆線的陸明磯,已非昔日打遍漁陽拳腿無敵的「金羅漢」,孤身對上無際血涯外的任一名鬼腰牌,能否自保,尚在未定之天,多半是要輸的。

  下身癱癰,臂殘難續,唯一有點機會的左掌骨輪,就算末殤醫術通神,也不能使之盡復如初,陸明磯的武道傳奇確定是斷在這裡了。

  按末殤的想法,該是不惜重金再買良馬,連夜兼程,送陸明磯回錠光寺,畢竟放眼漁陽,敢在天痴眼皮下動手動腳的不是死了就是還未出生,沒有比他師父身邊更安全處。

  然而,且不說王士魁一聽「天痴上人」四字便腳軟到原地跪下,陸明磯認定離開此地後,末王二人將不再迴轉無際血涯,就算有師父這座大靠山,憑他也未必能找回魔窟的所在地,妻子實與死無異。

  他不能丟延玉一個人在那種地方。

  末殤也好,王士魁也罷,他們都不明白:誰願橫死?誰願受盡苦刑折磨,乃至求死不得?正是因為身在煉獄已無希望,夫妻才不能相背棄。

  若不為這樣的不離不棄、唇齒相依,莽莽紅塵中,何須結縭?

  最起碼,他得認住通往無際血涯的道路,才能請師父為他救出延玉——雖然在陸明磯心裡,對此並未抱持太大的希望。

  師父對他情意深重,用心栽培之甚,天日昭昭,俱為見證。

  連他出離佛門,還俗娶妻,與聲名狼藉的泰山大人賀鑄源結成親家,師父非但沒有半點為難,反讓那些想說閒的都閉上了嘴。

  陸明磯心底卻明白,這些恩情厚遇,是建立在自己做為師父問道的答案才存在的。

  他的苦心鍛鍊、實戰穎悟,正證了師父的道,待師父心心念念的異人再臨漁陽時,他必須是四病傳人中最優秀最耀眼的那一個,足以打破異人的沉吟猶豫,將衣缽傳給師父。

  天痴上人由俗而道,由道而僧,畢生追求的就是這個結果,除此師父不會接受其他的可能。

  他沒有好好保護延玉,也沒能保管好師父的答案,陸明磯簡直不敢想像師父看到自己殘廢的模樣時,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憔悴的漢子十分清楚:自己其實比王士魁更害怕接近錠光寺,更無顏面對在他身上花費無數心血的恩師。

  能催動千燈手功勁的王士魁,不管天賦幾何、是否為武材,師父看待他的眼光肯定都好過殘廢的自己,王士魁起碼還有可能性,他陸明磯的路卻已到了盡頭,就是個殘破的廢物。

  「白如霜能怎麼幫我們?」為轉移不斷侵襲自己的失望、愧疚和自我否定,陸明磯在客棧的上房內問末殤。

  「為什麼你的計劃非要她不可?」

  「白如霜是血骷髏的密探和眼線,血骷髏未必信任她的忠誠,卻信任那女人的眼力。」二尾妖人娓娓說道,從容寧定,仿佛為此推演過無數遍。

  「白如霜是莊內少數能獲淮外出辦事的人,血骷髏統御她的方法除了心珠,亦不讓她知曉無際血涯真正的位置,白如霜出入都是被蒙上眼睛,裝進麻袋裡,以車輛送往某處卸下,後頭才讓她自行前往辦事。」

  末殤抬頭環視對桌的二人,一槌定音。

  「若要帶人離開無際血涯,我們需要那輛車。」

  確實。

  延玉身子嬌弱,就算喬裝改扮、易換形容,要她自己走出無際血涯,就算無人盤查也未必能辦到。

  但有個更重要的問題。

  「那白如霜為何要幫我們?」

  「心珠。」末殤從貼身暗袋裡取出一隻絕不透光的晶亮小瓶,似是以黑曜石磨製,通體滑潤,宛如珠寶,隨手置於桌頂。

  「心珠的原理,約莫是採取某種寄生於鹿石上的異蟲,連同寄生的部分埋入人體——這點我不知是如何辦到的,畢竟原理並不等於技術,推測也非解析,這點希望二位務必牢記。」

  如何將蠱蟲保護在珠殼內,又如何確保它們能在人體中破殼而出——又或不破殼而出——末殤一無所知。

  血骷髏所持的念珠串,似與植入下屬體內的心珠有著某種神秘的聯繫,以致捏碎便能喚醒蠱蟲,關於此節末殤亦無足夠的底蘊知識,無從了解,只能約略推敲現象間的因果聯繫。

  「但我祖上傳落的醫典札記中,有個名喚『消石散』的方子,能徐徐化消人體內所生之石淋、砂淋(結石)。此二者好發於腎、脬(音「拋」,意指膀胱),佐以內力震碎石淋之法,消石散能將石碎消溶更細,便於排出體外。」

  陸明磯聞言一凜,連王士魁也只愣了片刻,恍然擊掌,「所以……是用這個消石散把心珠化掉的意思麼?」

  瞧著小黑曜石瓶的雙眼放光,與其說是貪婪渴望,倒不如說是在黑暗中重新看見一絲希望,都快感動得哭出來。

  末殤冷冷一笑,「我為你們師兄弟幾個移植過那枚心珠,忍不住便從醫者的角度發想,若遇此症,須得如何治療?放進去不難,頸椎雖是人身緊要,包裹的皮肉卻很淺,只消不傷及骨節內里,就是皮肉痛而已,也不怎的。

  「但心珠入體之後,會自行鑽入骨節中,與內髓相連,上至頭顱,下延脊椎,這是動不了的,稍動即死,絕難在不害死宿主的情況下,以人力取出。迄今回收的兩次,皆是宿主死亡,無有例外。」

  末殤想到的辦法,是重新調配消石散的方子,使其專溶鹿石,而不傷人體之內質性相近的骨骼成分,並添加能殺死蠱蟲的材料,卻對同為生元的人體無害。

  「所以這藥能使?」王士魁難抑雀躍,直衝著小玉瓶流口水。

  「我不確定。」

  望著兩人或錯愕或質疑的眼光,末殤淡然道:「理論是這樣,臨床未必見得。若有百八十個身中心珠的病人,不計生死的給我試驗個三年五載,密切追蹤觀察,或有定論。至於現在,只能說我在動物身上試過,最多到成豬這般體型,植於皮下的鹿石確實有見消溶,方子也能殺死豬隻身上寄生的小蟲子,而無礙其健康。」

  「但心珠所用的蠱蟲我拿不到樣本,也不知是什麼種屬,更沒法花上十年二十年走訪南陵,探尋源頭,所以這瓶里的藥能不能使,只能說『我不確定』。」

  風險始終都是有的。

  即使不通醫術如王、陸,也能隨便想到幾條:

  鹿石消溶的過程中,倘若突然釋出蠱蟲,豈非跟捏碎念珠沒兩樣?

  蠱蟲入腦,做出各種瘋狂的自殘行徑難以頓止,死得慘不堪言,還不如出賣靈魂,老老實實給女魔頭打下手。

  拿這般毫無保障的半成品,去勸誘血骷髏座下的紅人白如霜,能有幾成把握?

  「我覺得能行,不妨試試。」

  居然是王士魁打破了冗長的靜默。

  微拘的馬臉道人對陸明磯訥訥一笑,似乎意識到自己僭越了,好像很了不起似的,明明就是個雜魚,搔著梳緊的薄發頂,不好意思的說:「陸大俠,你沒當過壞人,不懂我們這些在血使大人手底下的人,有多絕望。只要還能看到一點光,哪怕在很遠很遠的地方,也會有人想試一試的。這瓶里的就是那個光。」

  末殤和王士魁相偕來到白如霜房裡,把那個光置於桌頂,推到她面前。

  「……所以,你要我私縱陸明磯的老婆,再利用載我出行的車輛,將你們運出無際血涯,然後這瓶不確定能否化解心珠的半吊子解藥,從此便歸了我?」白衣少婦含笑說道,仿佛聊的是什麼家常趣事。

  「末大夫會追蹤觀察,調整方子的。」

  王士魁也知道這聽著有多不靠譜,趕緊補充,「雖不保證,但會治好。一定,一定。嘿嘿。」

  末殤翻了翻白眼。

  白如霜倒是抑住了翻白眼的衝動,只是有點明顯。

  他明白兩個女人一台子戲,末大夫雖難說算不算女人,但他總覺得今天的白如霜特別「白如霜」。這很危險。

  少婦乍看煙視媚行,行事狠辣,城府甚深,相處久了卻知她最多的其實是懶;那種深入骨髓的消極、倦怠與隨波逐流,說不定占了九成的白如霜,少婦只消拿出營業用的那一成來,便足以成為血使大人的心腹。

  面對王士魁之類的熟人老屁股,白如霜經常連演都懶得演。

  他不知大夫和白如霜是怎麼相處的,但眼前這個白如霜太用力了,媚態橫生,巧笑倩兮,溫婉親切得令人心動……霎那間竟令道人有如臨大敵之感,仿佛下一霎眼她便要抽出桌下預藏的刀劍,一揚手喚出躲在某處的軍荼利眾人,麻利地拿兩個膽大包天的無眼叛徒包頓餃子。

  否則何必演得這麼用力?這是演給誰人看?莫非血使大人早已迴轉,這是個請君入甕的毒計!難怪。

  難怪方才那個丫鬟二話不說便引他倆入莊,全是演戲——

  「成交。咱們幾時動身?趕早不趕晚,你們先去牢里救人,我備好車輛在小院外頭等你們。」素袖倏動,已將黑曜石瓶收去,白生生的纖長玉手往外虛引,明顯是送客之意。

  王士魁下巴差點掉桌上。

  這麼幹脆的麼?不是說兩個女人一台戲——

  「篤!」的一響,一枚三寸來長的羽尾小箭釘在床柱上,白羽兀自嗡嗡顫搖,末殤身形未動,隨手將對著撥步床的左手挪回原處,對正錦桌對面的少婦。

  「我這弩能連發的,你避不開。莫要輕舉妄動。」末殤輕道。

  王士魁沒想到這台戲來得如此生猛野蠻,猝不及防,絲毫不講江湖規矩,但武力挾持決計不是條路。

  就算白如霜被挾備車,離開無際血涯還得過上好幾關,沒有少婦協力,絕難帶賀延玉離開,這是打算殺出去的意思了。

  大夫忒聰明的人,怎會選這條必死之路?

  喂喂,就算不想他們夫妻團圓,也犯不著賠上我倆的命啊。

  道人心中叫苦連天,不免埋怨陸大俠未解風情,怎麼就沒瞧出大夫一片心意。

  你們幾個痴男怨女情孽糾葛的,別算上我老王行不?關我屁事?

  白如霜卻如如不動,垂眸含笑,仿佛胸有成竹,無意隨鐵了心要害死元配、與情敵同歸於盡的末大夫起舞。

  「不是,大夫你冷靜點,這不是談得好好的麼?藥你再配就有,白如……白姑娘也要收前訂的不是——」

  「睜大你的狗眼,王士魁。」

  面白如塗漆的鬼大夫嘴角微揚,陰惻惻地笑道:

  「這女人不是白如霜,她根本不認識我倆,只是順著我的話頭說罷了。現下,她已知白如霜能喚人備車,假稱受血骷髏之命,離開此間;我們前腳一走,她立刻腳底抹油,逃得無影無蹤,斷了你我撤離的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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