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吹響小號的季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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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陰沉的天空落著小雨,狹窄的街道飄著焦味,十餘輛消防車排列在街邊,撐著透明雨傘的圍觀人群沉默不言……宛若地獄般的圖景,在我日後的噩夢裡浮現了無數次。

  我親眼目睹那棟米黃色的大樓在我身前熊熊燃燒,刺耳的警笛聲縈繞在耳畔。

  在人類最可恥的惡意點燃的巨大恐怖面前,所有人都像幼童般無能為力。

  ——2019年7月18日,我恰好身處京都。

  出於對動畫《吹響吧!上低音號》的喜愛,在前往日本旅遊之前,我特意安排了宇治市聖地巡禮的行程。

  火災發生前的一天晚上,我到京都市南邊的一家永旺觀看了《誓言的終章》,當時放映這部劇場版的影院已經極少了,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家。

  在7月18日那天,我學著久美子「想要吹得更好,想要吹得更好」,跑過宇治橋的拐角,抵達橋對岸的薩莉亞,坐在久石奏坐過的椅子上,點了和小奏一模一樣的菜品。

  本該是快快樂樂的一天,可是……

  火災的一天後,我在附近的花店買悼念亡者的花束,京吹中提到過,白向日葵的花語是「永遠想念你」,我便在夾帶鈴蘭的百合花中特意添了兩支。

  那家花店不算大,老闆是個和藹的老爺爺,孫子孫女都在店中寫作業,我和老闆聊了很久關於京都動畫的事情,他每說一句話,就要在中間夾帶一聲長嘆。

  當我把花束擺在京都動畫樓前的花堆中時,不知何處傳來響徹雲霄的小號聲。

  ——是《孤高的小號》。

  身為京吹迷的我一下就聽了出來。一曲吹罷,小號聲就止歇了。我在現場逡巡良久,也沒聽到小號重新響起——仿佛它從未響起過。

  在後來的日子裡,我去學習了小號,要是復盤一下,八成是那位無名小號手的功勞吧(要說剩下的功勞,至少一成屬於高坂麗奈,哈哈)。

  火災的兩天後,我再次去了一趟Kyoani Shop,不出所料,照舊關門大吉。

  在緊閉的店門前,我遇見了一個叫布萊恩的美國青年,他是來自加州大學某分校的大三學生。

  龍女僕是他唯一看過的京都動畫,也是他最愛的日本動畫。

  布萊恩沒去過京都動畫公司的火災遺址,一來一座空空如也的廢墟,只會觸動傷心記憶,二來白種人的相貌太醒目,易被無所不用其極的日本媒體盯上。

  反正閒著也是閒著,他陪我在宇治街頭閒逛,做京吹的聖地巡禮。

  我們走在通往北宇治的櫻花樹道路上,途經久美子坐過的長椅,在京吹人物的立牌前拍照,我們一路上走走停停,相談甚歡。

  當我們遊覽平等院時,我刷到推特上的一條消息,譯給布萊恩聽:「武本康弘的生死無法確認——他是龍女僕的監督。」

  布萊恩說:「希望他能活下來。」

  最後一站是大吉山頂,我們坐在亭子之中,拍了一張合照,一如當年的高黃。

  分別之際,我和布萊恩互換郵箱,還加了微信。

  (他上一任女友是中國人,所以他有微信!)回國以後,我們還時常討論動漫相關的東西,成了一對東西半球的宅友。

  儘管那次旅行讓我經受了難以言說的痛苦,但我還是收穫了一點東西:比如學習小號的決心,比如跨越國界的友誼。

  自從那場火災以後,我的PTSD過於嚴重,我再也沒有看過京都動畫的任何一部動畫,無論是老的還是新的,當然,也包括《吹響吧!上低音號》的第三季。

  雖然我有意避開這部動畫的一切相關信息,但在上周倒數第二集放出後,網上鋪天蓋地的討論闖入了我的眼睛。

  大約是因為「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的緣故,當天晚上,我再一次夢見了火災現場,再一次滿頭大汗地驚醒過來。

  我不知道要怎麼才能紓解這種恐懼,但我已學會與它共生。

  在五年前那個初夏,我與小號相遇;在五年後的今日,伴我度過十年的京吹步入尾聲。

  也許在它完結的那時候,我也會吹首《孤高的小號》,以為最微不足道的紀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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