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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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陸思淇休息得差不多了,牢詩境將她放了下來,低頭看手機。距離時間末日只剩下九分鐘。手機上的秒數不停地跳。

  陸思淇看著牢詩境,咂咂嘴:「你真的相信世界末日麼?2012已經結束十年了,世界也沒見哪裡變壞,也沒變得更好。」

  牢詩境是過來人,對於陸思淇的理論,他只覺得兩人腦袋不在同一線上。事實勝於雄辯,不久後的場景已經足夠說明。

  九分鐘離去,八分鐘來了。牢詩境尋找著手機號碼,手指劃著名屏幕,問陸思淇:「你認為世界末日是怎樣的?」

  「那種事情不會發生啦,至少我們看不到。」

  「是麼。」牢詩境把手機舉在耳朵旁:「媽,爸,我詩境啊。」

  「月末我肯定回來的,放心,我還能跑了不成。你倆現在聽我的,趕快找個空曠的地方,離高樓建築遠點。爸你急著拿煙,媽你別換衣服磨蹭,快去!地震?對就是地震!這種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趕快,就剩五分鐘了,待會兒再打!」

  時間還剩下最後六分鐘,牢詩境想了又想,迅速在撥號界面,撥出一個不在通訊錄中的號碼。

  電話嘟嘟幾聲,響起女人泉水般的聲音:「你好。」

  「常米罝,米罝,聽老子一句勸,給你媽打個電話!你倆之間的氣,打過電話後再撒,趕緊聽老子的去做!想幫她就讓她去空曠的地方,你也別離開!你要是信我,就拉住你那幫閨蜜,一步都他娘的別動!」

  免得她追問,牢詩境掛斷電話。

  最後,他看向陸思淇:「你想打電話給誰?就當是最後一次了。」

  陸思淇搖了搖頭:「即使給他們打電話,他們也不會接的。」

  牢詩境遞給她手機。

  陸思淇嘗試撥打,手機里傳出一個機械的女聲:「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是空號……」

  第二個電話,手機「嘟嘟嘟……」響半天,最後「嘀」的一聲,掛斷了。

  時間剩下最後一分鐘。

  牢詩境向著陸思淇伸出了手:「把手給我。」

  「幹嘛?」

  「手給老子,快點。」

  陸思淇輕輕把左手搭在他的右掌里。

  牢詩境把手握緊,陸思淇有些不適應,使勁兒撩撥自己的頭髮,手指繞過一圈又一圈。

  時間來到最後一刻。

  那一瞬間,太陽好像落下了,一根看不到頭的巨柱從天而降,落入地內,地殼振動。

  在世界各處,許多這樣的柱落了下來,插在各式各樣的地方。地殼由內到外被抬高一米。

  別小看這一米。因為這一米的高度,樓房地基不穩,相互傾扎;水庫水閥崩壞,洪流邊野;火山反應增強,不斷噴發……

  世界上絕大多數的人將會死在今天。

  牢詩境看了一眼手機,手機的信號格閃爍幾下,變成了「無信號」的模樣。

  信號塔也在這樣的劇變中倒塌了,不可能有人維修。

  手機便成一塊廢鐵了。

  把手機收緊口袋,牢詩境看向陸思淇。

  她不知何時已經抱緊了自己手臂。

  這也正常,面對未知,人總會感到恐懼。

  在這源於未知的壓迫下,智者和愚者誕生了,勇者和懦夫區分了,人性最根本的陰暗與卑微,都出現了。

  牢詩境帶著陸思淇,走進一家地下室。

  這裡的上方是一家商鋪,不知怎麼回事,它竟然沒有倒塌,化作殘垣斷壁,而是完好無損地陷入地基。

  扭曲的牆壁里不是水泥碎屑和破磚塊,而是雪白的泡沫塑料。

  商鋪上頂著十幾層樓,牆壁卻用了泡沫塑料當作填充。

  但這些舊問題,在新的危機面前,是不重要的。

  商鋪雖然倒了,裡面的食品還有不少,牢詩境吩咐陸思淇,要拿密度大,體積小,糖分高的。

  他還拿了水,塞進包里,直到塞不下去。

  陸思淇耳朵尖,聽見有呻吟聲,連忙拉住牢詩境去看。牢詩境丟了東西靠過去,搖了搖頭:「她已經活不成了。」

  陸思淇這才看到,一根手指粗的鋼筋,扭曲著扎進這位女性的身體裡,貫穿了整個腹部。這樣的傷,即使去掉鋼筋能活,也會死於破傷風。

  「救救我……的孩子。」

  這竟然還是位母親,她被血染上深紅的衣服下,藏著一個襁褓,嬰兒粉嘟嘟的臉蛋在其中露著,呼吸均勻。

  陸思淇眼淚都要下來了,一句「好」就要蹦出嘴的時候,牢詩境說了兩個字。

  「不行。」

  孩子母親對他露出哀傷的,無助的眼神,其中藏著憤怒。又對陸思淇看了過去,眼裡流露請求。

  陸思淇被這樣的眼神看得難受,真想要伸手答應時,牢詩境握住她的手,搖了搖頭。

  「太小了,養不活。」

  「對於你們,可能都難以接受。那我就一一說明好了。首先,孩子沒有長牙,只能喝奶。我們的食物他不能消化。其次,這么小的孩子,抵抗力很差,一個感冒都可能讓他死亡,第三,對於我來說,他是個累贅。」

  「這不是地震,是實打實的災難!世界上的絕大多數人都死了,水電被截斷,物資不能進入,想要養活這樣小的一個孩子,不可能。」

  「這樣呀……」這位母親聽著,眼神里的情緒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溫柔。

  她把孩子往自己懷裡靠了靠,解開外衣,露出兩個小巧是乳房。嬰兒似乎嗅到了味道,含著母親的乳頭,小嘴蠕動著,吸允起來。

  嬰兒在吸允母親乳房的時候,滿是牙根的牙床會把母親的乳頭咬破,因此乳汁經常會混入血,呈現出粉紅色。

  這種疼痛,嬰兒的母親曾經會皺眉,可現在,與腰間的疼痛相比,微不足道,與心中的苦痛相比,萬不足一。

  兩個乳房輪流餵食,直到嬰兒心滿意足地推開母親,用餐時間才結束。同時結束的,還有觀光時間。

  這位母親看了看自己裸露的乳房,還有被咬破的乳頭,沒有再掩藏起來的意思。眼裡看著嬰兒,嘴角笑著說:「吃得飽飽得呀……」

  她將左手手腕系的一塊玉解下,綁在嬰兒的手腕上,用盡全身力氣,將孩子推了出去。

  「帶走吧,作為一個母親,不想死在孩子面前。」

  牢詩境接下了,他看著這位疲憊的母親,問道:「如果孩子不在了,在墓碑上,你有什麼想留下的?」

  「彩然,爸爸名彩,媽媽叫然,孩子叫做彩然。」

  「那你的呢?」

  「我?我不需要……孩子見了,會傷心的……」

  看著她漸漸失去的神采,牢詩境抱著孩子,一字一句地說道:

  「在這場災難中,每個人都應該有一座墓碑。」

  他放下幾瓶水,拿上僅有的兩罐奶粉,在此之前,他把那些不能帶走的聚集一起,和陸思淇吃個痛快。

  「走吧。」牢詩境把孩子塞進陸思淇懷裡。

  「去哪?」陸思淇有些戰戰兢兢,眼前的牢詩境,過於沉默寡言。

  「找一個人。」牢詩境低著頭說,「常米罝。」

  兩個人走在路上,到處都是建築殘骸,道路破碎,吃死人屍體的動物黑壓壓的聚集一旁,看到牢詩境和陸思淇,便驚恐地躲開。

  牢詩境從未看過方位,也沒有喊累,只是堅定地向前走。陸思淇跟在他後面,兩人輪流抱著孩子。可就在陸思淇上任的時候,孩子餓了。

  陸思淇慌張了,「怎麼辦怎麼辦!」牢詩境的話又響在她耳邊,難道真的要看著一個生命,在哭喊中消逝?

  「讓我來吧。」牢詩境取出一罐奶粉,陸思淇看得著急,沒有熱水和奶瓶,光有奶粉有什麼用啊!

  牢詩境默默取出一瓶純淨水,含了一口奶粉,灌進一口水,在嘴裡等待片刻,對著孩子的嘴輸了過去。

  「原來,還能這樣。」陸思淇呆呆地看著,牢詩境再次將奶粉和純水塞入口中。

  幾次之後,孩子終於不鬧了。小孩子常吃了就睡睡了就吃,對於牢詩境和陸思淇來說,倒是好事。

  牢詩境檢查了一下奶粉,大為震驚:「這小東西喝的好多,如果每次都是這種量,兩桶奶粉頂多能撐一個月。」

  陸思淇說:「如果節省一點呢?」

  牢詩境沉思:「維持最低限度,保守能撐兩個月,極限時間是三月。兩個月內找不那些人,小傢伙就危險了。」

  「那些人?」陸思淇問道,「什麼人?能救下孩子麼?」

  「他們中有一個孕婦,她應該有奶,我想要拜託他們。」

  「你和那群人……很熟嗎?」

  「我知道他們,而他們不知道我。這個計劃不一定能成功。」

  陸思淇看著牢詩境,看著他皺眉的樣子,想起他曾經的靦腆,想起他救下自己的灑脫,想起他臨危不懼的穩重,想起他冷靜與嬰兒母親對峙,感性結尾的話語,想起他一口奶粉一口水,用智慧哺育嬰兒的畫面……

  不知道是恐懼產生的依賴感,還是對曾經所作所為的愧疚,或者是被他的智慧魅力所折服……陸思淇發現,自己好像,有點喜歡上他了。

  有些事情,為了他,她也不再反感。

  「牢詩境……」陸思淇抱著孩子,臉頰緋紅。

  「如果你沒有把握得話,就不要去找那個孕婦了。」

  「只要能救下孩子,我願意……懷上你的孩子。」

  牢詩境很奇怪:「你生病了?」

  陸思淇氣急敗壞:「我認真的!」

  「那就趁早打消這個念頭吧,我認真的。趕快走,我們要儘快見到常米罝。」

  陸思淇聽得火冒三丈,狗屁!那個嘗蜜橘是誰?老娘好不容易下定決心,為了你把人生大事都搭進去了,你這是什麼反應?

  她開始生悶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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